老妈昨天接电话的时候精神不太好，而且我们天天讲电话也没有太多话题，我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说没有，没讲几句就说有电话进来，她退出微信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她有自己的圈子聊最好，但是又怕是媒婆和她深入沟通。算了，那是她的信仰，人总得找点事情做做，有点寄托才好，我家婆信神，我妈信媒婆，这也算另类的寄托了，不让她做这些她也难受，同时她也控制不了自己去做，就像老公经常劝我：老妈拜神就权当花钱去看心理医生了。我很容易想开：那么我老妈让老哥相亲也当她看心理医生了罢。

    但是我想不到的是，第二天我就收到了老妈的消息：我那老爸最近因为卖了猪，带了3万块到隔壁村聚赌，被派出所抓了，老妈花了五千块去把人给捞出来了。那老不死赢了不少，加上身上的本钱，超过五万块全部被没收了。

    我听见母亲还在絮絮叨叨，她不停碎碎念那被没收的几万块钱，我眉头不由得邹起来：（那几万块我一点都不心疼，但是你那五千块我倒是挺心疼的，为什么不让他在派出所呆几天？我觉得他就该在里面待着好好反省一下。）

    老妈被我一噎：（我也想让他在里面呆几天啊，但是家里面的猪，家里面的鱼没有人照顾怎么行。而且派出所打电话告诉我，他在派出所里面被人打，让我赶紧转钱赎人，我一着急不就转了钱嘛。）

    我好生气：（现在法治社会，他们敢打人就告他。那老东西每次卖鱼卖猪都拿去赌，但是猪仔、饲料、塘租以及电费等等你都给钱或帮忙还债，一个人打好几份工作，他每次都说等有收成了就还给你，可是他做了十多年了，哪一次有还给你？也就只你这么傻被他骗，一次又一次，次次重复，次次被骗。鱼和猪死了就死了，那些东西除了吸干你的血，你什么都得不到，有什么可惜的！）我看不见我自己的脸，估计已经是满脸狰狞。

    老妈讪讪地补充道：（后来和你爸通电话的时候他没有被打。他说他去上厕所的时候别人骗我的。）

    我用手捂住额头，没眼看，救命啊。我很讨厌家里面那种没有沟通信息的氛围，赎人之前你好歹和儿女商量一下吧？你以为我拉个群好玩呢，你真以为我每天主动打电话给大家是因为我无聊吗？我时间也不多，只不过我选择了把时间留给家人，我不希望再出现以前过年过节或办事的时候老不死问老妈要一次钱，又问大姐要一次钱，再问二姐要一次钱，我当年还在读书，所以没有问我，我估计大哥也被问了吧，只不过和他不经常沟通，老哥觉得我们每个人都不懂他，毕竟我们只知道和老妈一样劝他娶老婆，可是他28岁后已经屈服了，随便一个都愿意娶，前后订了两次婚，都被老不死过去拿回订金和彩礼，这把他的多年积蓄花费了不说，老妈和两个姐姐还一直说他没用，娶不了媳妇。所以长期以来，春哥和澈哥内心的苦楚不被我们理解，也不爱和我们沟通。所以他被吸血了多少，我并不知道。我只记得在我出嫁第一年，春哥喝醉了，在我面前哭了，诉说着被老爸害得一路走来的辛苦，老妈和清姐一直为老不死输血，他已经合全家之力一次性把老不死的债务给清完了，而且安排他养老妥妥当当，他也想要过年的时候和和美美，没有那些人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过个好年，可是迎来的却是老不死的变本加厉地欠债。春哥作为长子，责任心不比清姐弱，农村的男性家族意识比女性强了不止十倍，可是他的痛苦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了解，如果不是那一次醉酒吐露，我也是一点不知道的，跟着大家一起劝他娶妻，他怎么娶？难道还是被老不死撬回来定金，又被大家耻笑一次？又在该女性亲戚朋友们面前一次次拿出来谈笑鞭尸？我那次过年的时候顺从大哥的意思叫母亲不要给春哥相亲，父亲勃然大怒指着我：“你大哥要是娶不了老婆你就死！”我一股怒气冲上天灵盖，压都压不住，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老家伙：明明儿子的姻缘是你坏了，现在又想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我不说话，但是一直盯着老不死。他估计是被我眼神吓到了，不到30秒便走开了。

    听说2010年前后我们家四面漏风的老房子需要装修买地板砖，老妈转了两次钱给老爸，清姐当时转了三次钱给老爸，但是老家伙没有把家里面的地砖买好，一直说不够。直到清姐过年后回家，才奔波着把地砖买了回来，这才发现自己和母亲每一次单独转的钱都足够把瓷砖全款买回来，那时候我不知道大姐有多生气。自从我知道这些就暗暗想着以后一定要多沟通，才不像老姐老妈一样那么傻。清姐也不是甘心让老爸骗钱，但是她作为长女，十多岁就执掌家里财政大权，要为弟弟妹妹们负责，就算是她自己在外面苦点累点，也希望把家里变得更好。就是这份责任，让老爸一次次从她手上炸取了无数次的金钱！

    清姐很要强，也很有想法，作为家里面的长女，在她读中学的时候就会想着让我们兄妹自己养猪挣学费。但是年年猪养大后老爸就从外面回来把猪卖了，把钱拿走。我们兄妹不仅没有学费，连猪仔钱都欠了别人的。过了几年，清姐就死心了，家里不再养猪。我小时候不知道这些事情，直到我也经济独立后加强了姐妹联系才知道当年的事情，曾不解问大姐：“为什么你不卖，年年都被老爸卖了？”

    清姐忧伤地说：“当年我也是一个小孩，谁会把小孩的话当一回事，都是需要大人出面。”看着她无力的神情，我也深有同感，沉默了。

    后来她读完高中就到外面打工，老妈一直被老爸吸血，也要供养我们姐妹，有了清姐帮忙这才能喘上一口气。在我后来慢慢地多次和清姐沟通，慢慢知道她当年为了让我们家不再四面漏风，地板，门窗付出了多少钱。当时也听说春哥为了这些花了好多钱。后来清姐又给我们每个人买了一个书桌，当时只有我在家读初中了，其实没有必要买那么多，但是现在想想可能是清姐当年读书的时候一直想要拥有自己的一张书桌吧。

    在有一次交谈中，我得知清姐在参加工作数月后为了和家人多联系，花了半个月工资200块巨款买了一部二手手机，她一直觉得自己当时太不懂事，就不应该买那部手机的，毕竟老妈那时候身体不好，四个弟弟妹妹都是要读书长身体的时候，家里哪里都是要用钱的。我的心好像被狠狠扎了一下：（你没有错的。）一个二十岁的小女孩，认为买一部手机都是愧疚，这得多么懂事才行？她哪里有错了？当时她一个小女孩，举目无亲，在大城市一个人孤单飘零，第一次离开故乡在外，那时候世道也不太安全，虽然信息闭塞，但经常听说有被抢劫的事件，她内心惶恐，想家人，有错吗？

    后来在我们2020年盖新房子的时候，她也支持家里面一些钱，可是当时她手里也没有多少。在主体封顶的时候我建议她停止帮助家里面买零零碎碎的东西，让春哥澈哥自己来，要不然会吃力不讨好的，可是她没有听我的，依然花费心力选五金，配件，镜子等等。我就知道她又要自讨苦吃了。果然，第二年就说她挑的地漏不好用，下水不好，不容易清理头发，其实是老爸和大哥二哥人懒得打扫，日子久了，里面留头发灰尘塞住了。又说她买的煤气灶不好用，那煮粥的时候哇啦啦往下留的粥水堵住了火花塞。在偶尔被家人说她买东西不好用的时候她又委屈。我也知道家里面的情况，但是恨铁不成钢：（东西需要维护的，不是不好用，是不爱惜，不时常清理维护。我早就叫你放手，家里的事情就交给春哥和澈哥，你不信，现在委屈了。你该知道你已经嫁了，你的小家才是最需要你耗费心力的，娘家做决定要慢慢退出去。）她太想家里面好起来了，可是她要是插手太多，别人怎么成长？

    以前清姐当家，后来她工作了就征姐当家，征姐去外地上学后我也刚读初中，就变成了我当家。所以我们三姐妹的性格都很强韧，适应力很强。

    后来澈哥也去外地读书了，只有我一个人面对这老不死，我可不像征姐一样，老不死叫做什么就做什么。老不死让我洗衣服，我只洗我自己的，他说给钱给我。呵呵，给我钱？还不是买东西给你吃吃喝喝？不洗！他当着我的面叫堂姐啊珍洗了衣服，说给三十块工费，当时清姐一个月工资才几百块。我面上无动于衷但是内心心疼的要死，但是我看见老不死同样心疼的要死。这一次以后，老不死就老实洗衣服了。我在和他一次次博弈中，知道了什么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知道什么叫做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一次次，我的心变得越来越硬，老不死也知道了三个女儿中，这个小女儿一身反骨，他也不怎么能从我身上炸出钱来。他老是念着远嫁的两个姐姐，念着清姐的阔气，念着征姐的孝顺能干，只有我这嫁隔壁村的事事顶撞！我听到最恶毒的语言是从他嘴巴里面说出来的，他说早知道我这样，一出生就该掐死我埋了，以后嫁过去肯定被老公打死！但是他也从内心佩服我的，也曾一边骂我一边感慨：我要是个儿子就好了。

    其实有时候我会暗暗埋怨我母亲，要不是她一次次地把钱给她老公，那老不死也不至于会这样，如果老妈不帮忙还钱就算他还是这样死乞白赖，别人也不敢借钱给他，不会这么多年每年过年的时候都那么多人上门要钱。这时候母亲就不好意思地说：“等我发工资再还你。”所以就算十里八乡都知道父亲是个死赌鬼，也还不了钱，他还是能从外人手里借到钱，因为他借一万，借条能写两万！有贪心的人就会借出。所以说父亲欠这么多钱，其实有一半是母亲的责任。我大哥说了好多次，我二哥说了好多次，我两个姐姐也说了好多次，让她别给父亲还钱，可是她总心软忍不住，可能也是想过个安乐年，不想别人过年过节的过来讨债。我曾经掰开道理揉碎了给她说：“妈，就当我求求你了，你就当放两个哥哥一条生路，为了往后别人不再上门讨债，你就不要再替你老公还钱了，日子一久，别人就不敢再借钱给你老公，我们家就安定了，好不好？”

    老妈当时答应得好好的，两个大哥也因为她的承诺有说有笑亲近了很多，想不到当年除夕的时候她又替父亲还了一万块，大年初一春哥气得不着家，澈哥不想和她说话打了一天游戏，她在我们晚上聊天的时候诉苦。我也是火气大，落井下石道：“你活该，你都不听你儿子的，还想你儿子听你的。他们和你能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说了你也不懂，懂你又不听，他不打游戏我都怕他和你说话时忍不住骂你！”

    我心中满是苦涩，我两个苦命的哥哥，遇到这么个极品父亲，遇到个这么拎不清的母亲，真可怜。还好我是女的，要是我是个男的，我不敢想象在这个男多女少，女性被资本严重洗脑的时代，我会不会娶到媳妇。同时也多亏了这么一个能忍的女人做我母亲，这么多年才不至于在一个只会压榨的父亲败坏下家散了。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她那么能忍，可是有一次和大姑妈因为老爸的事情在家人群里面争执起来，当时也是说到心伤处，老妈也是把内心的苦楚发泄了出来，控诉着老爸的不是。可是大姑妈和父亲还是很有感情的，当时就骂我妈：（这么多年，不管孩子老公，只有过年才回家一次，我看你也是早就不想家了，现在还这么说亞康，不是外面有人是什么！）我在群里看见这句话很恼火，明明老妈一天做几份工作去维持她弟弟的开销，她前些年不在外面工作我们几兄妹吃空气吗？我当时就让身为群主的清姐把大姑妈移出去大家庭的家人群。老妈自从那一次后和大姑妈有了不愉快，她们聊天越发少了。我也曾在后来去看老妈的时候悄悄问她：“嫁这么个人不值得的，为何不走？”母亲一开始不愿意回答，见我一直看着她，眼眶红了：“我走了你们几兄妹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明知道老妈是个心软的，她做不到的事情我还是期待，去劝说，我也是魔怔了。老妈交了赎金就交了吧，那么多年一直都在被吸血，也不差这么一次了。只不过我脑海里，慢慢浮现两个男性无助的身影，一滴泪，缓缓地从我眼角垂下，我浑然不知，直到挂了微信电话后，我感觉眼睛模糊一片，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我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