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私合营的事情还没完呢，派出所又接到了上级的指示，说是国庆的时候苏国一个大人物要过来访问，务必要确保苏方访问人员的安全，还要确保辖区不能出现任何恶行案件，更不能让特务搞破坏。

    总之是各个派出所要行动起来。

    尤其是交道口派出所位置特殊，更应该注意，不能出任何差错。

    钱明更忙了。

    即便是知道妻子生了孩子也没有到六院看过几次，基本上都是妇产科护士和秦淮茹在照顾。

    李平安让柳娟在医院里多住了几天，产后十几天才让她出院。

    周末李平安和秦淮茹找了个时间用三轮车将柳娟母子送到了派出所家属院，钱明没在家，秦淮茹和家属院儿里的几个女人将钱家收拾收拾，柳娟母子安顿好之后李平安夫妻两个就离开了。

    至于柳娟母子，自有家属院儿的几个妇人帮忙照顾。

    术后用药都是和李平安商量过的，青霉素、中药都用了。

    柳娟奶水足够孩子吃，出院以后才不多就能下床走动，同院儿的几个妇人照顾她很容易，也愿意相互帮忙。

    “我知道了！”秦淮茹答应道。

    他还惦记着刘御医呢。

    其间自然是谈到了滇南白药的那个保险子，孔伯华对中成药一道颇有研究，对这个药物也是很感兴趣。

    中午的时候还被刘御医强行留在药物研究所食堂吃了顿饭。

    上午的时候李平安没在，曾嘉就让冯雯雯将患者先送进病房，做一些必要的术前准备之后再进行手术。

    接诊医生怀疑患者的病太严重，可能是胃部有穿孔，将患者送过来进行手术探查，若真是胃穿孔就要及时进行修补，晚了怕是有性命之忧。

    本来接诊医生是怀疑有胃病，基本确定是胃溃疡，可是患者还给医生提供了一个情况，说是他得这病很长时间了，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有时候还会咳血甚至便血。

    当然。

    这顿饭是刘御医请的，李平安也没和他争，倒也不是身上没带饭票，而是担心刘御医做出什么不好的联想，诸如自己时日无多，要粮票、钱没用之类等的。

    患者剧烈腹痛、腹胀，恶心，呕吐，发热，门诊室那边的医生检查的时候发现腹部有明显的压痛。

    李平安连反关脉都遇到过，未必不会再遇到其他的奇特病症。

    继发感染不好控制。

    骑着自行车回到六院，李平安到药房看了看，发现到药房拿药的人并不多。

    李平安知道滇南白药当中的保险子并不是那么容易研究出来的，不过他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想通过这项研究让刘御医多存个念想，别再生出什么厌世的念头就行。

    孔伯华和李平安闲聊几句就走了。

    “下午你有手术安排吗？”秦淮茹也不打听丈夫在药物研究所做了什么，而是询问他的工作安排。

    吃过饭，李平安帮着刘御医清洗饭盒的时候遇到了孔伯华。

    特别是这个年代。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备皮是将手术的相应部位剃除毛发并进行体表清洁的手术准备，是对拟行外科手术的患者在术前进行手术区域清洁的工作。

    李平安思索着问道：“患者是一个人过来的吗，没有家人陪同？”

    在研究所工作的毕竟都是专家，真正的高端人才，吃食自然不会太差儿，有荤有素，价格也是非常低的。

    这个年代也不签《手术知情同意书》之类的，主要是对患者进行术前消炎以及备皮。

    刘御医点头答应了，还和他谈论了一些中医基础方面的理论，让他受益匪浅。

    李平安摇摇头说道：“我也是只知道一点儿皮毛而已，或者说我根本就是只知道这种药物，至于详细的情况，我真不知道，要靠你们研究了！”

    胃穿孔这种病并不好治。

    李平安就说这种东西是别人的秘方，他也只是听说过而已，让刘御医和孔伯华等人也别急慢慢研究就行。

    孔伯华悄悄告诉李平安最近刘御医精神还不错，只要他不总是伤春悲秋想起以前的事情，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没有！”冯雯雯抢先说道：“可能他也觉得自己病情严重，时日无多，故意躲着家人过来的，我们将他收入病房的时候他一直询问自己还能活多久，是不是要死了！”

    有进展但是不多。

    短时间内他们是研究不出什么的。

    李平安从药物研究所离开的时候刘御医还要相送，不过被李平安拒绝了。

    后世李平安几种化学分科学的不错，对西药的制造方法很在行，中医方面并不擅长，只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中医上有什么好方子他是知道的，但那些方子的具体制法却是不得而知，尤其是像滇南白药、速效救心丸这种保密程度很高的，他哪里能知道？

    他倒不是不想多说，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的早就说了，再多说自己的猜测怕是会影响刘御医等人研制药物的进程。

    其实。

    刘御医点点头说道：“咱们切磋一下吧，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也对那些疑难病症很感兴趣呢！”

    “没有！”李平安说道：“我到办公室看看吧，要是曾嘉等人或者是妇产科需要帮忙我就过去，到门诊室那边去帮忙也行！”

    李平安将饭盒给了刘御医，想了想说道：“除了做手术，我在六院也是要上门诊的，如果在门诊上再遇到什么疑难杂症，我过来找你们！”

    从派出所家属院儿出来，两人一起回了六院，李平安并没有到药房帮忙，而是去了药物研究所。

    到了药物研究所，李平安发现刘御医的精神的确是好了一些，还拉着他讨论了研究所对保险子的研究进展。

    发展到这一步即便是手术做好了也不保证能再活多久。

    李平安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小露等人都到病房帮忙了，曾嘉和冯雯雯那族人也在办公室没做手术，不过，他们给李平安分享了一个病例，说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需要手术。

    就算是控制住了，万一胃部再受到什么刺激再次穿孔，发病的时候依旧会要人命。

    所以。

    当初老贾得胃病的时候李平安就没再给他做手术，因为他没把握将老贾的病彻底治愈，如果让贾家花了钱还没有将老贾的病彻底治好，他麻烦就大了。

    “患者以前没有吃过药吗，怎么发展成这个样子？”李平安皱眉问道。

    “怎么没吃过？”冯雯雯说道：“我问过了，吃过不少中药呢，可能是起初不太重视，治疗不及时，等到重视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病情越来越严重！”

    “这个病人是谁送到咱们这里的，为什么非要手术探查，怎么就不让患者做x光检查呢，要是进行检查，不也能确定是不是胃穿孔吗？”李平安问道：“为什么一定要送到这边？”

    胃穿孔通过普通的x线就能看到膈肌下方有游离的气体，这个症状还是较典型的，这个年代虽然没有更先进的仪器，但是做了x光检查再加上患者的其他症状，应该可以确定究竟有没有胃穿孔。

    “周医生送过来的！”冯雯雯脸色有些不好看了，继续说道：“可能，可能他是中医对x光检查不太熟悉吧，也，也可能是做检查太贵，患者出，出不起？”

    冯雯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可是见过患者的。

    患者穿着一身中山装，身上还带着钢笔呢，就他这一身穿着绝对的不简单。

    他能没钱做检查？

    虽然x光检查价格昂贵，但人家未必就出不起。

    也不知道周医生对患者可能有胃穿孔这个病情究竟有几分把握。

    他要是确信人家病重还往外科送让曾嘉进行手术探查，那可就是其心可诛了！

    李平安叹息了一声。

    周景这人他还不清楚吗，一贯的胆小怕，事生怕担责任。

    他绝对做的出将重症患者推给别人这种事情。

    曾嘉和他又不是很熟悉。

    就算是坑了曾嘉可能也没心里负担。

    要真是严重的胃穿孔，曾嘉冒然进行探查的话可能根本就治不了这病，患者很有可能在手术过程中当场死亡，死在手术台上。

    就算是他将穿孔做了修补甚至是将胃或者半胃给切除了。

    患者活下去的可能性也不大。

    李平安如此问法。

    曾嘉也意识到问题严重了，不过他也没有责怪冯雯雯，皱眉说道：“平安，现在咱们该怎么做，是将患者退回去。”

    曾嘉说不下去了。

    他都将患者收进病房了还能将人家退到门诊去？

    即便是退到门诊那边又能怎么样？

    让他去做x光检查，确诊是胃穿孔以后让患者离开六院？

    不治了？

    真要是这样做了。

    怕是整个六院都会受到牵连，他不但要受到上级的处罚，六院也会受到批评。

    就算是李平安可能都护不住他。

    “曾嘉，我.。”冯雯雯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收这个患者的时候可是她带着其他两个手术组的护士忙前忙后的，没想到居然是个大坑，可能害了自己丈夫，还会牵连到李平安。

    要是连丈夫也没办法的事情，多半是要麻烦李平安的。

    只是。

    患者这台手术李平安能做吗？

    他能做好吗？

    “咱们一起到病房里看看吧！”李平安说道：“究竟该如何处置还要看患者的意思，人家要是认定要在咱们医院做手术，非要进行探查，还真没办法拒绝！”

    吴泽夫妻眼神复杂的看着李平安几人。

    吴泽暂时被停了手术，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很不是滋味，心有怨言，但是看到现在这种情况心里居然好受了不少。

    他不做手术就不会再犯错误，也不会有更加严重的后果，这反倒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王春燕冷笑着看着李平安几人，心里也很舒坦，甚至还有些庆幸。

    如果丈夫不是暂时不能做手术，这台手术也有可能落到丈夫头上。

    万一再出事故治死了人，吴泽可就真的没办法了。

    现在这种情况挺好。

    她们夫妻能够以看戏的心态看着李平安、曾嘉如何处理这件麻烦事儿。

    从外科医生办公室出来，几人直接去了病房。

    她们先在隔壁病房找到了小露等人询问情况。

    “你们是问隔壁那病人的情况？”小露思索着说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自己病情很严重这件事情，不过我发现他胃口还挺好的，让护士打了米饭和红烧肉，身上带的钱不少啊！”

    患者自己到医院里看病身上自然是带着钱的，李平安倒也不觉得奇怪。

    不过。

    他居然吃几万块钱一份儿的红烧肉还有大米，那就真的是很有钱了。

    还有一种可能是患者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手里的钱不用白不用，留下来也没用，所以才故意买最贵的饭菜想将自己手里的钱都花了。

    “还有呢？”李平安说道：“除了这个，患者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没有了！”赵婉蓉和刘雨婷纷纷回答道。

    刘雨婷年纪大一些，观察也仔细，她说患者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李平安是相信的。

    更何况赵婉蓉的眼光也不差。

    李平安等人一起到隔壁的时候患者也没有躺下休息，而是在床上坐着，看见这么多人过来，尤其是还有女同志，患者立即正襟危坐，衣服、鞋子都是整整齐齐的，胸口挂着的一支钢笔却是格外的显眼。

    李平安估摸着患者要么是个知识分子，要么是在政富工作。

    只是。

    这两种人应该都可以享受免费治疗的，到协和等大医院不好吗，怎么非要来六院？

    “老先生，你得的是非常严重的胃病，你知道吗？”李平安开口问道。

    患者点点头，不再多言。

    “非常严重，我们怀疑是胃穿孔！”李平安说道：“这种病很不好治。”

    “这个我也知道，在协和医院那边也这么说，还给我做过什么光检查，差不多一百万的检查费，结果说是有很大的可能有胃穿孔，医生要给我保守治疗，就是开几副药了事儿！”患者说道：“我都吃了不知道多少中药了，不顶事儿，医生的意思是让我等死呗？我，我不甘心就想到其他医院看看！”

    患者突然笑了笑说道：“不瞒你们说，我到好几家医院看过了，都说是要让我吃中药，就是你们说的保守治疗，只要病情不恶化就是好事儿，六院是唯一一个说要给我做手术、能做手术的医院，我，我哪都不去了，就在你们医院看病！”

    “这。”曾嘉觉得有些为难了。

    看见李平安如此重视。

    他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而且。

    看样子连李平安都束手无策。

    自己怎么可能应付的了这台手术！

    冯雯雯脸色有些苍白了。

    心说：“周医生这不是害我们吗，以前我在李医生手术组的时候对他可不错啊，他推荐的手术我们哪一台没接，就算是他亲戚朋友有病自己治不了李医生也帮着治了，这还不行，他还给我们挖坑让我们往里跳？”

    “你这种病若是进行手术探查之后修补胃穿孔，有治好的几率但是并不大！”李平安实话实说道：“别说在我们医院，就是到协和、苏国红十字医院去做这种手术也是一样，你，你还确定要做吗？”

    他也不是吓唬患者，总要让患者知道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最好能将家人叫过来商量商量手术究竟做不做，如何做！

    “我，我看出来了，你应该是带头的医生吧，你们医院还有没有比你更好的医生了？”患者又问道，眼睛紧紧盯着李平安。

    “院长、副院长现在不经常做手术了！”李平安说道：“你要是想让他们做你这台手术也不是不行，就看你能不能说服他们了！”

    李平安没有直接回答患者的问题。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更重要的是。

    此时。

    李平安宁愿六院有其他技术高明的医生将这个病人接过去。

    “就算是院长、副院长又如何？”病房里的一个护士开口说道：“他们的医术特别是手术技术未必就比的上李医生！”

    这护士是一直负责看护患者的。

    午饭的时候患者让她帮忙去打饭，还多给了一点儿钱和饭票，甚至，患者吃剩下的一点儿红烧肉都让给这个护士了。

    她心里对患者有好感，起了感激之心，这个时候特意提点他。

    “原来如此！”患者继续问道：“我要是不做手术，继续使用中药的话能再活多长时间？”

    保守治疗的话能活多久？

    李平安不知道。

    三个月？

    五个月？

    或者是几天之内就死了？

    他真不清楚。

    可这话又不能跟患者实说，只能犹豫着说道：“也许，也许能遇到高明的医生控制住病情呢，多活一段时间也是有可能的!”

    即便是在后世，做完胃穿孔修复手术在短时间内离世的人也有很多，更何况是现在？

    李平安可不敢给患者乱保证，甚至连答复都不想给他！

    患者这种情况只能尽人事听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