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锦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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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两人在狭小的门口对拆了七八招,狭小的地形限制了唐啸林的暗器功夫,但高从诲的情丝软剑却如鱼得水,剑法蜿蜒曲折盘旋,刚刚还要直刺唐啸林面门,下一瞬却出现在了唐啸林的下三路。气的唐啸林又急又怒,偏偏又不敢放他入门放手一战,几次激高从诲出门公平一战,高从诲又都嘻嘻哈哈,还借机反讽几句。

    更要命的是唐啸林压根就没想到门外的是这么个小煞星——听雪阁的场子,谁敢来撒野?因此开门前就没准备。何况在三层楼除了十三夫人面子大,不仅可以带侍女还能带兵刃外,唐啸林除了偷偷带进来的几根透骨针,其他的暗器都留在了一层楼。

    再斗了几招,高从诲的剑法愈加熟练,出剑角度更加刁钻。唐啸林心底不由得泛起一阵无力感,眼前的少年郎明显就是自己大哥唐啸天那样的天才。这种人无论做什么学什么甚至都不需要付出什么努力,就能获得自己这种常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成功。

    想到此处,唐啸林突然怒气上涌。想当年唐啸天誉满江湖的那手“铁树银花”,其实压根就是当年唐啸天少年捅马蜂窝时被无数马蜂追杀,在被蛰成猪头的威胁下无奈自创出的招式。但也就是那么简简单单近乎玩笑似的招式,自己却苦练了整整三四十年,还是赶不上唐啸天。

    难道就真的那么企不可及,自己这辈子只能这样远远望着唐啸天那早已停滞的背影?

    唐啸林视线渐渐模糊,眼前的高从诲慢慢变成少年时期的唐啸天,正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笑。唐啸林脸色突然涨得通红,一掌向那个虚影打去。

    高从诲此时满脑子正想着这一剑从这里刺去,这个老头肯定要往门这边闪开,到时候自己下一剑要怎么出才能保持剑势的连绵不断。万万没想到唐啸林居然不管不顾,像是要硬接这一剑也要将高从诲击毙于掌下。把高从诲吓了一跳,心想这老头莫不是疯了?连忙让开身位,唐啸林一掌打在石壁之上,直打得碎石崩飞。

    高从诲咧了咧嘴,心想一掌要是打在我身上,岂不是要化成肉酱?于是屏息以待唐啸林的下一手,不料唐啸林却犹如疯了一般对着石壁连击数十掌,一掌接着一掌。掌影层层叠叠,犹如钱江浪潮,最后只听到轻轻一声“咖嚓”,唐啸林无力的靠着石壁慢慢瘫坐下来,原来他的双臂都已经骨断筋折。

    高从诲看了看唐啸林身后蛛缝密布的石壁,心想这老头手上功夫一般,内力却很不错。就是脑子好像不太清楚,莫非练功练多就会变成这样的神经病?再联想到姚广孝好像也不太正常,不由得有些担忧自己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这种人。

    但已经上了贼船,就没有法子了,高从诲考虑了一下,看着有气无力的唐啸林,还是决定放他一马,闪身进了房间。那房间只靠一盏大红蜡烛照明,光线忽明忽暗。中央摆着一座石床,四周挂着帘帐,床中间隐隐约约好像躺着个人。高从诲思索了一会,一剑斩下帘帐,露出中间的那个人。

    琴无弦脸色苍白,冷汗已经浸湿了被子,像是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不过衣裳完好,却不是高从诲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琴无弦艰难睁眼,第一眼就看到高从诲手中的情丝软剑,痛苦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激动,问道:“你……你是……公子的………”

    高从诲的人皮面具上无法表现出细微表情,将情丝软剑放在腰上一抹,就化成了腰带上一条七彩缎带。走上前去,想抱起琴无弦。这时高从诲才看清楚,原来琴无弦双肩,胸前以及腹部竟然都被打进数枚银针。皱了皱眉,想伸手去拔,琴无弦阻止他道:“这是唐门独有手法打进去的,不能贸然拔出,我走不了了,你自己先走,告诉公子…………”

    高从诲道:“别担心,老和尚来前就猜到了。”

    琴无弦艰难笑道:“不愧是公子……”

    高从诲心中暗骂:“不愧个大头鬼,那老和尚居心叵测,明明可以阻止此事,偏偏故意让你被抓,吃了这许多苦头,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想到这里,高从诲突然惊出一身冷汗:“那我呢?张梦溪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刚好就帮我创造救人的条件。他人虽然不在这里,却有想法子引走了这里的守卫。这个地方戒备森严,他是怎么得到这里的地图的?他想做的是什么?我现在是不是也在替他数钱?”

    半个月前,姚广孝用秘法将自己身上四十年的功力转接到自己身上,为此身负重伤至今未愈。纵然是他亲生儿子,恐怕都没这么好的待遇。姚广孝不仅身负血仇,而且野心勃勃。武功原本应该是他最大的安全保障,但是他宁愿牺牲掉四十年的功力也要达成某个目的,他又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无论如何,高从诲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自己身上这堆不到一百斤的肉,肯定值不了那么多钱!莫非是张梦溪?

    高从诲轻咬嘴唇,琴无弦见他突然愣住,好像在想什么。这种情况她太熟悉了,当年花无眠与姚广孝对坐抚琴,就经常弹着弹着就陷入这种沉思。不过现在事态紧急,容不得浪费时间。琴无弦轻声道:“怎么了?”

    高从诲这才回过神,没有回答,只是屏息用姚广孝教的法子取出银针,将琴无弦背在背上,出了密道。

    但刚刚出密道,他就发现自己已经身陷重围。

    四周的八角水榭三三两两的站着人,一看就知道个个都不好惹。更远处九曲回廊,站着两排宫装少女,个个手按剑柄。十三夫人站在更远处,看着高从诲,对兰姐轻声笑道:“此人就是姚广孝的传人?”

    兰姐微笑道:“多半是了。”

    高从诲环首回顾,突然觉得有个人特别熟悉。那是一个独臂中年男子,头戴斗笠。高从诲想了好一会,还是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他,最后才突然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熟悉的感觉——因为他的眼神,从自己进去宜兰园之时起,就没有离开过自己。原来自己一直感觉有人暗中窥探自己,居然还真不是错觉。

    高从诲无奈的“哈”了一声,对身后的琴无弦道:“我跟你打赌,肯定是老和尚出卖了我们。”

    琴无弦微笑道:“确实是公子会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