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中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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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先知先生的预言

    宋亭回到寝殿,坐在了屋中的凳子上。

    丹华安安静静的,没有出声。她像往常一样给宋亭倒上一杯茶。

    宋亭抬眼,用手挡开了茶杯,叹口气:“不必再倒茶了。”

    丹华点点头,将茶杯放在一旁,退远了一些。宋亭皱起眉,看着埋着头的丹华,忽然就意识到之前与宋楼谈论时没有让这些婢子回避。

    她假意咳了咳:“丹华,你听到什么了?”

    丹华跪下身,连说:“奴婢什么也没听见。”

    “你起来吧,其实这件事......很难说清楚。”宋亭站起身,走上前将她扶起来。

    丹华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她答得磕磕绊绊:“小、小姐,奴婢的命是小姐给的,奴婢不会做对不起小姐的事。”

    宋亭笑了笑,重新坐了回去。

    她看着桌上的那盏茶,摇了摇头,还是端起来抿了一口。她笑说:“我知道你全部都听见了。”

    丹华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极快,她捏紧了衣袖,似乎是思想斗争了很久,并没有接着宋亭的话说。须臾,她硬着头皮说道:“小姐,您先前吩咐奴婢做的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宋亭笑眯眯地看着她,慢悠悠地说:“如果是坏事,你该如何?”

    丹华不言。或许从某种方面来说,宋亭是她的主子,是她这一生最重要的人,宋亭要她做什么,她不得不做。

    宋亭觉得无趣,只不过啊,这件事大概要多一个人知道了。

    入夜,萧瑟的冷风被挡在窗外。

    宋亭听见外面细碎的动静,命丹华将窗都要关紧实一些,免得风吹了进来。

    宋亭洗漱完,准备熄些烛。她其实不喜欢烛火,上一世四妹死后她就有些不太喜欢火光。

    当她吹灭一支蜡烛后,一阵冷飕飕的寒风灌进了她的衣领。她打了个寒颤,皱起眉往窗边看去。

    奇怪,丹华不是已经把所有窗户都关紧了吗?

    她快步走过去,伸出手还未触及到窗沿,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三小姐。”

    宋亭猛然回头,看清背后站着的人。准确来说,他好像又不是人。

    宋亭松了口气,将窗户关上,随后转过身双手交叉环在胸前看着他:“元名君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元名君的声音空灵极了,轻飘飘的。他说:“之前三小姐同我说三月三还活着,可是真的?”

    宋亭笑说:“既然元名君不信,那解释再多又有何意义?”

    “我几年前逃出南院,为的就是能寻得三月三。可是寻了这么多年,我真的不信她还活着。”元名君坐了下来,慢慢说,“那时我在桥中遇见引路人,她引着我看到了两座坟墓,虽然引路姑娘不曾说坟墓的主人,若不是她,又为何与我葬在一块?”

    宋亭看着元名君,忽然就觉得有些好笑,她并没有理睬元名君一个人的黯然神伤,清醒地冷声道:“你究竟将四妹推进哪扇门了?”

    元名君被扯开话题,一听,随意道:“那日我只知道我推了两位姑娘,其中一位进了南院。”他顿了顿,笑说:“听说一位婢子被宋夫人提前捞出来了?那定是四小姐进了为君的南院了。”

    宋亭眼角一抽,怒道:“我定会收了你的魂魄。”

    元名君无所谓地给自己斟上一杯茶,轻声道:“请三小姐自便。”

    宋亭死死地瞪着他,咬着牙说:“出去。”

    这句话似乎逗笑了元名君,只见元名君笑道:“为君还从未听别人让为君出去。三小姐,你别忘了,你也是宋峦的女儿。”

    宋亭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元名君摇摇头,拿起那杯茶,大刺刺地从正门离开了。

    她看着大门被关上,长舒一口气,往床榻上躺下去。她盯着床沿旁的纱帐,她烦躁极了。

    其实昨日的宴会上,她让丹华去了一趟后院将倒在后院前的二小姐送回了她的寝殿。只不过那时的二小姐被人套在黑袋里砸晕了,所以丹华并不知道这是谁。

    她知道,上一世的元名君和一个小厮串通好将二小姐带到后院前,然后再被元名君推进南院,最后逃出来,不过也已经半死不活了。

    她一开始希望宋楼不要去,因为她一去,很可能会被元名君误认为是二小姐。可后来转念一想,前一世的寺庙祈愿四妹没有摔后晕厥,昨日的宴会她由于不信神佛也并没有执意要去后院。可如今为何都与前一世不一样,难道四妹也重生了吗?

    她突然就觉得,或许宋楼执意要去后院,是有自己的顾虑,这件事过后说不定也会对她有好处。

    可是令她难以接受的是,宋楼竟然进了南院。

    前一世的那个宫先生(这里的先生和现代的先生不一样,这里指的是先知先生)在宋府宴会二小姐失踪一事后几月,向皇帝陈情自己曾偷闯宋府后院,后被十几年前一起命案中失踪的女子所救。这件事后来怎么处理的她并不清楚,起初她没在意救他的女子是谁,她那时只是很惊讶京城有名的先知先生居然偷闯了自己家。

    是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女子是三月三,而先知先生进的是南院。

    元名君是个狡猾的人,知道来的人并不是二小姐,也没有停手,仍旧是按照自己的计划将宋楼推进了南院。

    至于为何不同院对应不同的小姐,她上一世不明白,这一世也不懂。

    看见宋楼从后院回来,很明显是破开锁了。难不成这一世也是被那个三月三救下来了?

    只是不知道,宋楼与那宫先生待在一起,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宋亭想了许久,渐渐熟睡了过去。

    *

    宋楼离开后院的第二日,听说母亲仗死了一个小厮。

    鸢一没说别的,只是求着宋楼还是别去了。宋楼摇摇头,问了一句“为何”。

    鸢一苦着脸回答她:“小姐,会见血的。”

    “你晕血吗?”宋楼按捺着想去的心,问。

    鸢一疑惑地摇摇头,心里止不住的嘀咕:“奇怪了,小姐以前不是最害怕见血的场面吗?以前为了要面子,要她求她别去。”鸢一忍不住扶额,罢了罢了,自己的小姐自己宠吧。

    宋楼见鸢一摇了摇头,赶急赶忙地牵过鸢一的手就是往前堂跑去。

    鸢一被拉着一路跑,脑子全懵了。

    小姐......小姐这不仅摔失忆了,怎么还跟变了个人似的。

    宋楼到了前堂,看见母亲,二姐和三姐都在场。

    长凳上躺着的人已经半死不活了,大概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说不定现在来个人轻轻碰他一下,他就能立马咽气。

    二姐注意到宋楼的身影,连忙招呼她:“四妹,往这边来,莫要污了自己的眼睛。”

    宋楼点点头,领着鸢一往母亲那边走过去。经过三姐时,她看见三姐的表情不冷不热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母亲干脆起身去拉宋楼,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宋楼抬头看见母亲慈爱地笑了笑,嘴唇几度开合,却一句话也没说。

    宋亭看过来,虽然宋楼不知道母亲这样的眼神是何意,但是宋亭明白。不过是担心她在后院遇到什么危险,而自己又无可奈何不能帮她。

    二姐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干笑道:“好了好了,先都坐下吧。”

    宋楼恍然反应过来,扶着母亲坐下,自己坐在了母亲的旁边。她看着那个满身血肉模糊的小厮问:“我猜,这小厮,大抵就是昨日报假消息的那个小厮吧?”

    “是呀,害的宴会都没能好好举办。”二姐接话道。

    宋楼忽然觉得疑惑,她看向二姐,见她的神色,为何感觉像是不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事一般?难不成......她下意识又将视线转向了宋亭。

    宋亭坦然地回视她,淡淡地笑了笑。

    母亲这时叹了口气,说:“将他拖下去扔到城外吧。”顿了顿,又对宋阙说:“小阙,昨日冬琰王殿下没有来,只是送了些礼物。大概要过段时间,冬琰王殿下才会亲临府中提亲。”

    宋阙看着长凳被奴婢们撤走,答:“不知冬琰王殿下是何种模样。”

    宋亭忽然笑道:“冬琰王殿下自然是俊朗男儿了,二姐莫要担心。那时成婚,还能戴冠呢。”

    “不行!不能戴冠!”宋楼下意识的抢说,引得宋阙疑惑地瞧过来。宋阙问:“为何?四妹看起来,怎么像是知道些什么?”

    宋楼摇摇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说:“二姐,成婚那日你不能戴冠。”

    “小楼,莫要闹了,你二姐成婚能戴冠,可是尊高的荣誉。”母亲弯了弯眼角,笑道。

    宋楼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去说服她们,她苦着脸,全然没有发现宋亭正认真地盯着她。

    看着二姐开心的模样,宋楼的思虑很重。她满脑子都是那老叟唱的那句“阁阙亭楼,四女四院,珰冠缨簪”。

    她之前还不懂这四个首饰到底有什么意义,这个瞬间,她突然就有很强的预感,这四个首饰或许代表着不好的灾难。假如是她猜错了,可是能避免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不是更好吗?

    宋楼就这样焦虑地过了好几日,期间遇见宋亭,她也只是淡淡地打个招呼就走了。

    宋亭笑笑,也没说什么。

    很快便到了冬琰王殿下来宋府提亲的日子,顺便还要请人算算他们二人之间的生辰八字,属性是否相克。

    闲暇时刻,宋楼还是不得不感叹,古代人怎么这么迂腐,不过是结个婚,怎么还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前戏。难不成相克就不成婚了?管他呢,就算以后成亲的男子与她相克,她若是喜欢他的紧,那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要嫁了。

    远处瞧那冬琰王,是个懂礼温柔的男子,对母亲和二姐的态度都很和善。再看二姐的神态,笑得那么开心,定是很喜欢这个冬琰王殿下了。

    宋楼皱起眉,不行,就算是很喜欢,也绝不能戴冠!

    她往前又走了一段路,躲在一旁的墙壁后看着他们,正好可以听清他们在谈论什么。

    那冬琰王说:“宋夫人,这是本王给宋二小姐的聘礼,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这本聘礼单上。”

    母亲笑得合不拢嘴,连忙点点头,连说几个“好”。

    宋阙笑得得体,轻声细语地问:“冬琰王殿下为何应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旨,要与小女成婚?”

    躲在墙角旁宋楼撅起耳朵使劲听,却听见一个离谱的回答:“本王几月前听宫中请来的先知先生预说本王不久后会得来一桩姻缘,与那姑娘成婚能让本王得到一些益处。”

    话音落下,在场的人除了冬琰王,几乎都仿佛石化了一般,更别说母亲和二姐脸上的笑容了。

    宋楼真的不得不给这个冬琰王一个大拇指,再夸他你真是个小天才。

    宋阙尬笑几声,真诚地说道:“殿下好远见。”

    冬琰王毫不客气地笑了。

    宋楼心里倒是把那什么先知先生骂了一通,哪来的预言家,乱说什么。这个冬琰王也是个人才,这都能无条件相信?那本小姐还预言本小姐轮回转世是集团董事长千金呢!

    看样子,皇后娘娘与皇帝赐婚也是意有所指了。

    她一定不会让二姐戴上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