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剑圣一笑
自古名山多高人,换句话说,高人往往都隐居在名山间。
尊为剑道三大巨擘之一,云遥剑宗便坐落在高绝险峻的群峰深处,分七峰而立。那里常年云雾缭绕,缥缈如仙境,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中午,主仆二人来到隐在云雾间的云遥宗。
穿过一片大雾后,视线渐渐明晰,二人看得目不暇接。
有峰凌厉如剑,直插云霄,就是大名鼎鼎的见剑峰;
唯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那孤兀而立的,想必就是鸿影峰;
还有座峰大气磅礴,巍然耸峙,自然应该是云遥剑宗的主峰,朝天峰。
七峰景致迥异,气象万千,莫雨晴看得惊叹连连,任真心里同样赞叹不已,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作为七峰曾经的最强者,他现在假扮顾剑棠,举止间不能再露出新奇感。他相信,大概从赶到青山镇那一刻,他们就已进入云遥宗的监视中。
两人踏青石板而行,一路上遇到不少年轻人,都兴致冲冲地赶路,走进青山深处。
“你认识他们?”莫雨晴问道。
“不认识,”任真摇头,“不过我知道,他们都是今年要进入云遥宗门下的新人。”
莫雨晴若有所思。
“按顾剑棠的年龄和资历,绝对是老江湖,可惜却要从头再来。你易容成他,去跟一群新人同伍修道,恐怕会被人耻笑……”
少年蓬勃,如日出之阳,壮年强盛,当如日中天。顾剑棠在而立之年坠落,身心都已错过筑基的黄金时段。
任真苦着脸,抹了把汗,“我有别的选择吗?”
在他前世的世界,留级的重修生就被大家看不起。没想到穿越到这座大陆后,他还是摆脱不了留级重修的悲惨命运。
不多时,两人走到一座牌坊前。
牌坊样式古朴,由白玉石雕刻而成,上面布满青苔,透着沧桑之意。牌坊上端挂着横匾,书写“剑气纵横”四个大字,笔力遒劲,颇具狂放气概。
牌坊前是一座广场,由方正石板铺成,空旷平坦。不少青年才俊早已聚集在此,等候云遥宗每年例行的招录遴选。
对“顾剑棠”而言,重归剑宗就是回家,自然没心情凑这热闹,带着莫雨晴从人群中穿行,走向山门内。
一路所过,引来无数目光,人们窃窃私语着,都在议论这对主仆。
“这俊俏小脸儿,真让人嫉妒啊,连妹妹我都自叹不如!”
“如此非凡仪态,却选了个丑陋无比的丫鬟,太煞风景!”
“人家好想为他铺床侍浴……”
一旁的几名少女犯了花痴,垂涎着任真的俊美面容,叽叽喳喳不停。
任真听在耳中,倍感舒坦,迈着大步前行,神态怡然。
莫雨晴怒火中烧,又不敢发作,只好暗中狠狠掐他一把。
这时,一名年轻公子忽然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眼熟?”身旁的少女痴痴望着任真,脑海里灵光乍现,“这容貌好像……跟剑圣一笑图上的很相似!”
经她这么一说,青年们恍然大悟,顿时人声鼎沸。
“他就是剑圣本人!”
顾剑棠尊为真武剑圣,本就家喻户晓,而他那张绝美如女子的面庞,同样名满天下,不知令多少思春少女芳心大动,仰慕不已。
更夸张的是,京城那些豪门小姐甚至不惜千金,专门聘请画师给他绘了幅剑圣一笑图,满长安竞相拓印,当作深闺珍藏。
到后来甚至连一些男子,都对顾剑棠的仪态心向往之。其狂热程度,可想而知。
人群有个后生,如见天神下凡一般,手舞足蹈,“能见到剑圣本人,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很多青年不像他这般癫狂,但也都动容。亲眼目睹剑圣本尊,怎能不令他们心潮澎湃。
“一剑闯金陵,视南晋群雄如无物,剑圣大人这等风采,必会为后世瞻仰传诵!”
“剑修当锋芒毕露,一往无前!他此行壮我大唐声威,是我萧某的楷模,也是我想拜入云遥宗的原因!”
后辈们凝视着那袭白衣,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羡慕这种快意江湖、潇洒人生。
正当他们目送心中的豪杰离开时,一道刺耳话音响起。
“哼,不知道某人从金陵逃窜,四处躲避追杀时,是不是也这样耀武扬威。圣人如丧家犬,主动南下送死,真令我大唐蒙羞。”
人群哗然,同时转身望去。
任真停下脚步,却没回过身,心里嘀咕道,“果然,虎落平阳被犬欺,哪里都不缺恶狗。”
众目睽睽下,一名魁梧青年走向任真,被一群鹰犬簇拥着,神态淡漠。
场间很多人都来自长安,一眼就认出这青年的身份。
“原来是夏侯霸,难怪出言不逊。”
“六公八侯十世家,作为京城顶级豪族之一,夏侯家势力庞大,即便是整个云遥宗,都得认真掂量,更别说一落千丈的剑圣。”
大家替任真捏了一把汗。
“据说当年,夏侯家老祖挑战剑圣,被当众一剑挫败,颜面扫地。夏侯霸这是想替他祖父雪洗前耻?”
听到人群揭开旧事,夏侯霸脸色难堪,盯着任真的身影,眼神显露杀意。
“剑圣?顾剑棠,以前你高高在上,蔑视群雄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站得越高,摔得越狠,这就叫报应啊。”
话音甫落,那些随从开始附和,辱骂之声不绝于耳。恃强凌弱,欺软怕硬,这历来是他们的专长。
他们看得清楚,任真的修为不过初境,而他们的少主夏侯霸,却是第二境圆满。
初境攀山,次境观海,这两层境界之间的差距太大,极难越级而战。即便是曾经的剑圣,在他们看来,也毫无胜算。
任真站在那里,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侯霸迈步前行,健硕身躯里传出咯咯的骨骼声响,不知蕴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事到如今,还硬装出一副淡定高傲的姿态,又有什么意义?你以为能吓怕别人不成?在我眼里,谈不上半分气势,只是寒酸罢了。”
旁观众人沉默。
是啊,没了修为,纵然保持圣人气概,也只是色厉内荏,不足为惧。
任真没有说话,心里暗道,“没看出来,这小子口才原来挺好,真是可惜了。”
夏侯霸嗤笑一声,抽出背后那柄巨剑,“我真不明白,家里人是怎么想的,杀鸡焉用牛刀?”
他咄咄逼人,不停出言羞辱任真,既是在替老祖出口恶气,也是替幕后的某些大人物激任真,逼他显露剩余的所有底蕴。
很多人忍不住惊呼,“开山剑!”
他们眼明心细,猜出巨剑的渊源,目光顿时抽出,“那是夏侯大将军的名剑,竟然被他带出来了!”
他们意识到,剑圣要大难临头了。
“夏侯霸才十八岁,就行将踏入第三境,这样的天资太妖孽,此刻又手持镇族宝剑,看来,夏侯家是下了狠心,要把剑圣踩在地上。”
人群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作为当事人,任真一直隐忍不言,同行的莫雨晴却忍不住了,咽不下这口气。
她把剑匣交给任真,自己挽起袖子,怒气冲冲地走上前,对上这个魁梧青年。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如此婆婆妈妈?想打架是吧?先赢过我再说!”
她知道,坊主的地位虽高,道行却很低微,在这众目睽睽的场合下,她必须主动站出来,不能让他当众出丑。
在她的潜意识里,也不认为任真有获胜的希望。毕竟,任真才修行不久,只是初出茅庐的菜鸟而已。
任真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这个出风头的机会,还是留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