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空艳对柳小一也是这么说的：“柳公子，请回吧。”

    她不但声音听起来很疲倦，人也忽然整个疲倦下来，“我这次请你来，无非是想要告诉你，无论百里有红还有没有用，我还有机会，用到这个房里的东西，还请柳公子高抬贵手，莫要再插手阻拦了。”

    柳小一吸了口气。

    这个房里的物件，很多。

    刑具却更多。

    多得寻常人只需看上一遍，哪怕明确地告诉这个人，这些刑具绝对不会用在他的身上，整个人也必然是要不寒而栗的。

    柳小一也本就不必插手这件事的。

    但他忽然想要插手其中了。

    他忽然很想让这个女人，过得好受一些。

    “你能出什么价？”

    这句话让凌空艳疑惑不解地愣住。

    柳小一等了一会，也依旧只能在她眼中看出无法置信的感受，也只好再又说道：“我问你，能出什么价，请我出手，杀百里有红。”

    凌空艳还是满心不解地望着他，反问道：“你愿意出手？”

    柳小一轻笑了一声，同样反问道：“你为何认为，我不愿出手？”

    凌空艳缓声道：“你若真的愿意出手，当时又为何要出手阻拦的？”

    柳小一笑道：“很简单，百里有红当时已是三泰楼的客人，而我，是三泰楼的伙计。”

    凌空艳斟酌了好一会，才很是头疼般地道：“也就是说，若是当时，我只需等百里有红离开三泰楼，你便绝不会出手阻拦？”

    柳小一开口欲答，又顿了顿，颇有些不确定地道：“若无意外，便定会如此。”

    凌空艳杏眼微眯，再又思虑了一会，才惑道：“你和陈雪，有着怎样的关系？”

    听到这话，柳小一反而愕然地问道：“你不知道？”

    凌空艳费解地道：“这种事，我又怎会……”

    她刚说到这里，眉间一蹙，便露出恍然神色，又立刻变作讶然，快声续道：“难不成，当年是陈雪救了你？”

    这次又变成柳小一恍然过来，微微颔首道：“是了，她当时虽然年幼，然因生于帝王家，不但心思沉稳，更精于工计，如此有着利用价值的事，她当然是会当做秘密的。”

    凌空艳有些颓然地笑了两声，低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陈雪会带着袁藏有约你见面，又让你去找朗乾坤，而后故意至贾舒元府上露面，让我误以为你必然是回想到了什么线索，要与那丫鬟验证一番，却因哪里都找不到那丫鬟，这才只好贸然命人进行袭杀，从而落入了圈套，看来，还是她棋高一着。”

    柳小一听过，却是挑眉道：“你手中的情报，简直错得很离谱。”

    凌空艳疑惑地“哦”了一声，柳小一才将其中有别于凌空艳所知的经历，简单地进行了表述，并隐去事后与阿絮有关的一切。

    毕竟阿絮在贾舒元遇害之后，就给六门暗中保护了起来，便是其遗孀谭氏，与公子贾常青，也只是以为阿絮因最先开门去查看状况，从而受到了太大的惊吓，更生怕会受到迁怒，因而连夜逃离了。

    只有小姐贾常黛，因喜阿絮乖巧，平日里就与其颇为亲近，亦多有照拂，既不相信阿絮会是谋害父亲的凶手亦或帮凶，更不愿相信阿絮会因此便连夜逃离了府上。

    只是贾常黛却不知，其兄贾常青虽然身手寻常，但因诸多缘由，对江湖事所知甚多，便因当时进入房中的那些来客，并未对阿絮表露过怀疑，从而也从未有过要向阿絮问责的心思。

    更何况，莫知道已当场讲明，此案理应由官府查办，又将行凶器具当着众人的面，交给了韩愁非，使得他便是想要迁怒于阿絮，待给人知道了，只会遭受诸多冷嘲热讽，令得已暂时失去主心骨的贾府，声名更为一落千丈罢了。

    而凌空艳既然没有提及阿絮，想来应是慕容巧花以高明的手段，将消息封锁得很好，不但让他与阿絮有了弥足珍贵的短暂生活，也将阿絮自这繁华阴云的笼罩之下，抽离了出去。

    所以柳小一此刻自是不能提起任何有关阿絮的事，对于六门的感激，也更为深刻了几分。

    凌空艳听过一切后，却似是因大受打击，一时不知如何才能表明感想，愣愣地靠在椅中。

    柳小一很是耐心地等待着。

    百里有红却已失去了耐心。

    只因凌沧海的回答，完全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也根本不是他此刻无奈之下，只能投靠过去的一方，事先设想好的走向。

    凌沧海的话很长，也说得十分平静：“今夜皇上大宴群臣之时，在下将与‘一心一意堂’、‘两小无猜轩’、‘三泰安和楼’，以及‘百武堂’、‘名器堂’、‘杏林斋’，外加东京城里有着足够资格的商户，于‘万宝楼’联合举办一场盛大的拍卖会，而这场拍卖会的压轴卖品，乃是某个人亲笔手书，并注有详解的，‘天行策’！”

    凌沧海一字一顿的“天行策”三个字甫一落下，百里有红本还有些疑惑的神色，立刻变作了惶然大惊。

    他不顾腰间伤势，猛地站了起来，几是厉声却因顾虑而低吼道：“你二人是想要让天下大乱不成？！”

    凌沧海不屑般冷笑道：“百里大人此话差矣，在下既已将事情讲了出来，拍卖会的准备也已开始，身为即将升任的六门统领，你大可拒绝皇上召宴，带着你六门所有的人马，来阻。”

    百里有红脸色阵青阵白，却无法敢掷地有声般断然说出定要阻拦亦或类似的话语。

    单是“诸事皆照应”几已到齐，这场拍卖会究竟会有多少平时难得一见的卖品，又会因此又多少买家蜂拥而至，更会因此有多少高手作为护卫，更不用说，买家之中，恐怕只会有为数更多的武林中人，江湖高手。

    甚至可以说，单是因“天行策”而去凑热闹的人，恐怕都能将万宝楼周遭堵个水泄不通。

    莫说将六门所有的人马带去，便是朝廷将一十六楼尽皆增派，动用四方镇军，更将护卫皇宫的所有精锐尽出，但凡一有差池，局势真的混乱起来，都无法镇压得下来。

    便是用尽一切手段，真的强行镇压了下来，朝廷也必然要遭受惨重的损失。

    如此状况，自然是此刻本就即将面临局势混乱的朝廷，如同给断了后路，一个不好，便必然分崩离析的致命一击。

    原因无他，只因这“天行策”，乃是前朝皇室的不传之秘，声称“天下武学尽皆能仿”的内功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