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事件事务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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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王平村

    命运的一角

    等我再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我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病床前桌子上摆放着的热粥,肚子随即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我艰难地想要爬起来,身体却僵硬的不听使唤,我只好像是溺死的鱼一般反复挣扎着。

    反复挣扎了几次后,我的身体终于慢慢找回了知觉,胸口的肋骨之前被那条大蛇抽断过,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虽然疼,但起码证明我还活着,我坐在床上,劫后余生般嘿嘿笑了起来。

    这时一个护士在门口路过,见我醒了,连忙去想要去找主治医生。

    我叫住她,问道:“和我一起来的有一个叫唐秋火的,还有一个叫肖忘的,他俩去哪里了?”

    邢世慈被困在地下的蛇洞里,生死未卜;我报社里的其他同事则上了村里的车,听村长的意思只怕也是凶多吉少,我不由得心急如焚。

    “他们早就回去啦,放心,你的朋友们没事。”一个女孩夹着画板走了进来,面带微笑着和我说到。

    她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年纪,穿着红色的衬衫和牛仔裤,脚上套着一双粉红色的马丁靴。她留着及肩的长发,还在头上点缀着一个黄色的蝴蝶发卡,给她添了几分俏皮。

    我疑惑地看着她,她把画板放到一边,伸出一只手笑道:“灵异事件事务局调查员,林坳,很高兴认识你。”

    我很想伸出一只手和她相握,然而,我的动作牵动了伤口,一阵疼痛瞬间袭来。我只能呲牙咧嘴的对着她苦笑一下,她没有介意,把手往前伸了伸,握住了我的手。

    “嗯...新风报社,安马,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干干巴巴地说道。

    她笑了笑,把床头的那碗粥递给了我,然后就搬了个凳子坐在床前,打开画板继续画画。

    我狼吞虎咽的把粥吃完,这几天以来,还是第一次吃上一顿饱饭。我把碗放到桌子上,偏过头去看她画画。

    画上画的既不是风景,也并非人物,而是一团不可名状的深蓝色,在那其中有一团灰色的雾气,像是活物一般缓缓蠕动着。

    我不由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不是因为画中的事物多么恐怖,而是因为,我曾经画过一幅和这幅差不多的画。我一直以为,这种东西不过是藏在我梦里的梦魇罢了。

    她抬起头,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见过这种东西?”

    我咽了口口水,点了点头:“我在梦里见过,我记得它叫定海轮,是生活在深海里的一种怪兽。”

    她拢了拢头发,大为意外道:“梦里...这只定海轮是我们上次潜入海底时遇到的,它差点把我们的潜艇都吞了进去,幸好肖老大当时就在潜艇外,才把它逼退。”

    这幅画又勾起了我一些模糊的记忆,迷迷蒙蒙的堵在胸口,压得我透不过起来。

    我昂起头问道:“你们单位是做什么的?感觉你们都神神叨叨的,当然,你除外。”

    她托起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嗯,让我想想...我们也就是收钱办事,雇主给多少钱我们就干多少活,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这不就相当于什么也没说吗?我对她笑了笑,就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我联系上了邢世慈和其他同事们,他们的伤比我轻多了,最早食物中毒那一批甚至已经出院了。我跟邢世慈说帮我去和主编辞个职,这鸟地方我是不想干了,谁知道他苦笑着说,他也打算辞职了,他家里让他回去历练一下,过几年他父亲就准备把位置让给他了。

    反正我这个月工资也结了,在报社也没留下什么东西,我索性把手机一关机就呼呼大睡起来,谁打电话我都不想理。

    林坳陪了我几天就走了,她说原本是想陪我到出院的,但是有一些急事要去处理,不得不走。我表示谅解,我们既不是男女朋友,又非亲非故的,人家凭什么像个护工似的一直陪着我?临走前我想送给她点礼物作为答谢,但她没收。

    反倒是她,把那幅画给我留下了,我很感谢她。

    我就这么躺了半个月,终于能慢慢下床走动了,主治医生都表示很不可思议,因为之前他判断我可能要在床上躺一辈子的。这半个月以来,我就是每天看着那幅画,想要回想起什么来,记忆却仿佛被锁住的大门,狠狠地把我拒之门外。

    有一个重要的人,有一个绝对不能忘记的人,被我忘记了。

    邢世慈来看我一次,带来了很多吃的不说,还想偷偷把我全部的医疗费付了,然后他发现,林坳早就给我付完了,还额外续出了半年的量。他冲我一做鬼脸,说欠我一个人情,以后一定要还给我。

    又静养了一个多月,我居然恢复如初了,主治医生给我照了一次X光片,肋骨已经恢复如初,看不出一丝裂纹。他大为震惊,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揶揄过去,躺了这么长时间,我骨头都酥了,只想赶快出去走走。

    我办完出院手续,一位护士叫住了我,递给我一个信封,说是有人要给我的。

    我奇怪的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张银行卡,背面写着密码,除此以外,还有一封信。

    这封信是那个叫唐秋火的家伙写的,毕竟是他救我出来的,我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他在信里的语气戏谑无比,我的脑海里不由得又浮现出了那个穿着沙滩裤和海魂衫,顶着一头红发,嘴角挂着贱贱笑容的家伙。

    “这两个月睡得怎么样?哈哈,这卡里有十万块钱,密码是你的生日,你不用怕卡被人偷了,我已经做好标记了,谁敢偷,我非抢回来不可。对了,你要是有空的话,来这个地址一趟,肖老大有点事要和你说,他说你现在不来也没有关系,事务局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要我说,你干脆狠狠敲他一笔,干这一行很苦的,还得接触到别人接触不到的...(这里被涂掉了)算了,肖老大叫我呢,这里可不能被他看到。”

    他又放荡不羁的把纸撕了一条,写上了一个地址,和这封信放在了一起。

    我摇摇头,这钱我不能收,我不想再和他们有什么交集了。如果不是这个事务局的委托,我肯定还过着咖啡般悠闲平淡的生活,而不是顶着暴雨在深山中亡命天涯。

    我打开手机,两个月积累的信息瞬间爆炸般涌入,这里发生火灾死了多少多少人,那里又发生了车祸,一个大巴侧翻到沟里,让人应接不暇,心烦气躁。我索性一点清除键,把这些一整个移出了我的视野,眼不见心不烦。

    这时,一条信息跳了出来,这是邢世慈在微信中分享给我的。“惊天惨案!余家沟村事件大揭秘!”我看着这个不负责任的标题,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苦笑。

    村长,毫无疑问是我遇见的最为阴险,最为狡诈的人,但他的一切行为难道只是为了他自己吗?似乎也不是。

    “蟹脚锁锁住的,不是妖物,而是人心。”

    我没有点开这则新闻,我不敢面对那扭曲的人性与那黑暗的眷属。

    村长在当时把杜柏送走的时候,就一直想着要拯救他,所以他才不让他回到村子,才用尽生命去掩盖杜柏的罪行。这也算是爱吗?如果这也是爱,那它一定如同焦土上生长出的罂粟花一样,扭曲着向天空展示着它的绚烂吧。

    邢世慈紧跟着后面发了一句:“我接着去调查了一下,你猜如何?村长的妻子出去后,守了几年活寡,然后又嫁了人,她后来生了个孩子,跟着他继父的姓,姓孙,叫孙小虎...”

    我关上了手机,伸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向机场奔去。

    或许,从我们踏上余家沟村的土地开始,这场旅途就注定是一场悲剧吧。我看到命运用双手怜悯的绕成一个环,狠狠地将村长套在了里面。

    我靠着车窗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各种古怪的思绪却怎么都止不住。

    余下的就是乏善可陈的旅途,我在八点前把自己丢到了出租屋的床上,睡眼惺忪的给主编发了封辞职信就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窝在出租屋里,泡面摞成的小山又多了几座,我整天泡在网上,想找点地下写手之类的事干,但这年头同行太多,再加上我起码干过报社记者,算是正规军,不想和那些杂牌军同流合污,因此进展极为困难。

    这天,我在去楼下买生活用品的时候,天色骤变,下起了瓢泼大雨,把我淋了个透心凉。

    我正准备顶着雨跑回去的时候,一柄黑伞悄然在我头上展开,把雨水隔离开来,一股松木的清香味传了过来。

    我叹了口气,扭头去看,这个人大概五六十岁年纪,一头银发打理的一丝不苟,身穿一身妥帖的黑色西装,宛若从欧洲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阶层代表。

    我换了副口气,不耐烦地说道:“老头子又有什么事了?他不死就别来找我。”

    听到如此大不敬的话语,这个人却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他对我鞠了一躬,毕恭毕敬地说道:“林少爷,老爷麻烦我给你传个话,五个月后就是他五十五岁生日,他将在当天选出财产继承人,请您务必出席。”

    我鼻子一哼:“李叔,你记住了,我不姓林,我姓安,你回去告诉老头子,他那点家底,我不在乎,也不惦记,他爱给谁就给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位李叔,就是我养父一家的管家,而我早就因为某种原因与养父闹翻了,我不希望我活在别人的姓氏,而不是我生父的姓氏之下,一天也不行。

    李叔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他把戴着白手套的手伸入怀中,递给了我一张纸,随后不再言语,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我的表情。

    过了半晌,我慢慢地把纸揉碎,双眼看着天空,一字一字挤出来:“你告诉老头子,我会去,但别希望我会原谅他,给他什么好脸色看。”李叔又鞠了一躬,说道:“我会如实转达的,少爷,对了,这是老爷托我给您的零花钱...”

    我看也不看他手中的银行卡,抱着从超市里买来的东西奔入了雨幕。

    回到家中,家里不知何时被收拾的一丝不苟,几座小山般的泡面盒早已不见踪影。对于他们能进来我一点也不意外,如果这个连小偷都防不住的门锁能防住他们,西琳,也就是我的养母,当时也就不会死了。

    我在房子里转了几圈,总觉得哪里都无比陌生,一件件物件都裂开嘴向我哈哈大笑,嘲笑着我的不自量力。

    这里是待不下去了,那我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本来想去邢世慈那里躲躲,但寄人篱下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我可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阴差阳错的,我拿出了唐秋火留给我的那张小纸条,定了一张飞往BJ的飞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