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泉给的消息，大多印证了郭清从府衙各人口中所得。他将事发经过又捋了一遍。

    广南府衙里的廖同知和丁通判，一个衡州人一个鄂州人，都是荆湖路的。廖同知今年这一任就满了，而丁通判虽还有两年，但已是近六十的人，没什么想头。

    即是说，章柏流不仅是真正外来的京官，还颇为光棍。

    他到任不足三月，除却前任离任后的积压政务，日日都在督查州县内的钱粮税目。

    广南路原本就缺耕地，每年春秋两税多是折纳，或是钱银或是舶货，是以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算账。

    飓风水漫进府衙，章柏流便知不好，府衙已是如此，近水靠海的民户只怕更糟。

    他作为知府无预警，亦不曾提前预案，若成灾荒，赈济倒是其次，恐有失职之嫌。

    这西江河堤如何，各河涌可通畅，他竟一无所知！想叫工书来问，可府衙都已入了水，工房里的造册不知是否保存完好，便急忙忙往库房那边走去。

    就是在去往库房的路上遇的险。

    城西，紧挨着燕荔湖的翠香阁里，沈了了心急如焚。

    伍船被关进去已月余，她借着冠南楼东家的名号，去给伍船几个送过几次东西，往狱卒手里也塞了不少。人是没受罪，可这一直羁押着，也没什么说法。

    原本此事宜缓不宜急，伍船等也打定心思慢慢耗，可今日听说水淹时候散出去防瘟疫的药，不知怎么吃坏了人，还出了人命官司。

    这翠香阁最能听到外间的风吹草动，她乍一听，觉着有些愕然。官府出来的药，若是有事，可不就是这背后的人有事？

    再想想伍船还有林花他们要做的事，脑袋嗡地一声，只觉不好。顾不上夜黑更深，自己跑了趟林府，就知会了林花。

    林花让她回翠香阁等着，无论如何他们不能乱了阵脚。若有事，翠香阁也不会被牵连进来。

    沈了了知道她的意思，她们两个，无论谁出了事，另一人不会不管，只要有一人在，总有周旋余地。她和翠香阁，更是如无形的耳目，市面上的消息来得快。

    一夜无眠，坐卧不安，沈了了只觉眼睛干涩。拿过湿帕子捂了捂脸，又扯下手腕上的珠子捏起来，心思随着珠子转。

    须臾，叫过小丫头，扯起心容：“好妹妹，陪我往无着庵走一趟。”

    “好姐姐，让我再睡会儿吧，你找谢好陪你。”心容体态丰腴，天气一热就懒怠动。

    “谢好昨日才陪了王大人，好容易后半夜才睡下，也就你空着。”

    沈了了一边说，一边架着心容胳膊，递给丫头们让其梳洗。

    心容心虚，满翠香阁就她平日最疲懒，客人最少，也不再多挣扎。

    “姐姐何故一早去无着庵？怕不是梦魇着了？”

    “唉，可不就是，一晚上竟梦着飓风水淹的惨状，去无着庵上香积福，望他们下世过得好些，求个心安。”

    心容不语，她很小的时候家乡发大水，她被爹娘卖给人伢子，娘在耳边一直喊“心心乖，心心不哭”。她不大记得自己的爹娘了，可“心心”这声音却有些印象。

    后来她被卖给翠香阁，沈了了让她自己定名字，她便叫了“心容”，其实她也不知道是哪个心。

    两人叫了车，往无着庵走去。

    无着庵在城东南，香火旺，富裕人家添的香油钱也多。常常设义诊，药也便宜，贫苦人家付不起诊金的，往往上那儿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