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地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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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聂小倩

    月宫初生,林京墨和燕赤霞两人坐在院中对饮,彼此交谈,这一聊,便颇有种相见恨晚,一见如故的感觉。

    “听燕兄的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林京墨斟满一杯酒,递给燕赤霞问道。

    燕赤霞伸手接过,说道:“林兄说的不错,我本是陕西人,只因为家乡天灾人祸不断,这才来这里避避的。”

    “原来如此,燕兄果真好胆识,要知道这里距离陕西岂止千里之遥,燕兄能到此,毅力、胆魄、实力怕是缺一不可啊!”

    “哈哈哈,林兄言过了,我也是迷路了,机缘巧合之下才来此的。”燕赤霞哈哈大笑道。

    “燕兄太过谦虚了,来,干!”

    “干!”

    林京墨笑着举杯和燕赤霞共饮,对燕赤霞刚才的那番谦虚之语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这燕赤霞年纪轻轻,周身却有一股凌厉剑意流淌,虽然比林京墨要弱,但是和那龙虎山天骄蒋文鑫一比,却是能将其摁在地上摩擦。

    林京墨和燕赤霞天南海北的聊,燕赤霞常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谈吐不凡。

    而林京墨对事情的看法总是一针见血,眼光独到,让燕赤霞倾佩不已。

    “林兄觉得这天下如何?”

    吃菜喝酒之余,燕赤霞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

    林京墨思索一番后说道:

    “当年天下,上到皇帝昏庸无能,荒淫无度,不理朝政。

    中到官吏贪赃枉法,上下勾结,鱼肉百姓,中饱私囊。

    下到百姓姑息养奸,十室九空,流民四起,民不聊生。

    整个帝国从上到下腐朽到了骨子里,却是无药可救了。”

    “哦,那以林兄高见,该当如何?”燕赤霞皱了皱眉头,接着问道。

    林京墨表情淡然,说道:

    “不如何,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林京墨自忖没有那份解救万民于水火的能力,只能保护自己与所爱之人无恙罢了,这世间之事,便交给世人去解决好了。”

    “林兄之见我不敢认同,身为男儿,生于乱世,当手持三尺青锋,立不世之功勋,以解救苍生为己任!”

    燕赤霞说这话时站起来,面对清风明月,整个人豪情万丈,好像在发光,晃的林京墨眼睛都睁不开了。

    “哈哈哈,没想到燕兄还有一颗侠义之心,只可惜当今乱世,可不是一人一剑便能改变的了的。”

    林京墨暗中提醒他,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事实上,以燕赤霞的性格,他以后的仕途怕是艰难了。

    “林兄莫笑,我欲考取功名,在朝堂上劝君王醒转,旷世济民,扶大厦之将倾。”

    燕赤霞没有听出林京墨暗中的话,或者听出来了但是没有放在心上。

    林京墨意味深长的一笑,举杯。

    “那兄弟我便在此祝燕兄鹏程万里,大展宏图了!”

    “哈哈哈,多谢兄台!”

    燕赤霞完全没听出来林京墨的深意,心中还在幻想着自己将来在朝堂上指点江山,名留青史呢!

    刚才两人观点的冲突并不会妨碍他们之间的交情,两人继续对月畅饮,聊着轻松的话题。

    慢慢的,月上中天,地上摆了一堆酒坛,大都是燕赤霞喝的,这燕赤霞别的不说,这酒量是真的可以,喝了几十坛,却也只是身形踉跄,面色微红。

    看地上摆了一地酒坛,燕赤霞也是眼露精光。

    “林兄也是个能人啊!”

    林京墨毫不在意的笑笑“彼此彼此!”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都没有多说什么。

    “天色已晚,燕兄早些休息。”

    “林兄也是!”

    就这样两人各自回了房间里,其实男人之间的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喝一顿酒便是一生的兄弟,不必多问什么。

    燕赤霞知道林京墨不简单,不说别的,光是林京墨不停的拿出这些好酒,就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但那又如何?林京墨一身正气,风流倜傥,谈吐不凡,和燕赤霞一见如故,他早已将林京墨当成自己兄弟看待了。

    关上门,燕赤霞的原本踉跄的身体瞬间站的笔直,下盘沉稳,看样子哪里还有半点醉意?

    燕赤霞看着隔壁林京墨的房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我那兄弟可不简单,要是你们把他当成软柿子捏,那可就错了。”

    说罢,燕赤霞便躺在床上,安心睡觉了。

    另一边,林京墨回到了房间中,今晚他也喝了不少酒,头脑有些昏沉,一沾床便睡下了,没一会儿,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夜,刮着清凉的晚风。

    月色西偏,四野寂静,一片云彩悄无声息的遮住了明月,夜,愈发深沉。

    夜里刮起了风,吹的野草竹林沙沙作响。

    躺在床上的燕赤霞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大眼炯炯用神,偏头看向房门处。

    在黑夜中,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身穿素色长裙,容貌美艳如天仙的女孩突然出现在了院子里,看到桌上的残羹剩饭和一地酒坛,面无表情的轻轻走过,来到了林京墨门前。

    就在女孩欲要一头撞向房门直接进去的时候,隔壁的房间突然传来了响声,女孩脸色一变,扭头看着那房间,一动不动,在等了半天见再无反应后,女孩咬了咬牙,抬手敲了敲房门。

    咚咚!

    一阵冷风吹过,无人应答,也无人开门。

    女孩见状只好再次敲门。

    咚咚!

    依旧无人开门,女孩站在原地半晌,正要鼓起勇气直接进去的时候。

    嘎吱!

    门终于打开了。

    女孩抬头一看,整个人如遭电击,瞬间呆住了,只见门打开时月光正好洒落而下,照在林京墨身上,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银甲,看起来俊美绝伦,仿佛谪仙下凡。

    看这位飘然若仙的女孩楞楞地看着自己,林京墨问道:

    “姑娘有事吗?”

    “啊?哦!”女孩回过了神,看着林京墨眼中水波荡漾。

    林京墨这么帅气,辨识度是很高的,她一下子就认出来林京墨便是中午时看见自己弹琴的男子了,可惜那时自己太害羞,一下子就跑了,之后回想起来,还有一些遗憾。

    没想到这么一会儿,两人就再次见面了,就好像是天定的缘份一样。

    “奴家在这里迷路了,想要借住一晚,不知道可以吗?”聂小倩看着林京墨眼中满是希翼。

    面对女孩眼中希翼的神色,林京墨点了点头道:“当然,这里是无主之地,姑娘请便就好。”

    女孩看到林京墨不打算让自己进去,便说道:“其实……奴家主要是一个人害怕,所以……”说着,女孩看着四周,露出害怕的表情,接着又往房间里面看,意思不言而喻。

    林京墨面露难色,但是看着眼前衣着单薄,楚楚可怜的女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

    “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那么便先和我一起住吧!”

    女孩闻言大喜,就在她一只脚刚迈进房间里的时候,隔壁再次传来瓷器掉落的声音。

    女孩身形一滞,看着隔壁,面露迟疑。

    林京墨一看,出言解释道:

    “哦,那是我的一个朋友,想必是喝酒喝多了,不小心把酒坛碰倒了。”

    “哦,原来如此。”女孩看样子松了口气,走进林京墨的房间里。

    林京墨看了一眼隔壁,暗中轻敲两下门框,关上了门。

    另一边,燕赤霞拿起地上的酒坛,看着隔壁摇了摇头。

    “这位兄弟胆子真大!不过那女鬼怕是要倒霉了!”

    既然知道林京墨早有准备,燕赤霞也不准备多管闲事,便躺下继续睡了。

    林京墨的房间里,女孩一进门便坐在了床边,看着林京墨眼中的柔情都化成了水,对着林京墨含情脉脉道:

    “公子,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林京墨看着女孩道:

    “姑娘先睡吧,我坐着休息一晚便可以了。”

    “那怎么可以!”女孩急忙站起身想要劝林京墨,却看到他已经坐在了椅子前,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女孩脸色复杂,缓缓躺回床上,侧身看着林京墨。

    直到月色西沉,林京墨都没有碰女孩一下,就这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女孩看着林京墨玉树临风的背影,脸色挣扎,最后化为一片颓然,悄悄起身,来到了林京墨身边,晃醒了林京墨,拿出一块金子对睡眼朦胧的林京墨道:

    “多谢公子收留,这点钱还望公子收下,权当房费了。”

    林京墨朦朦胧胧的看清了女孩手中的东西,原来是一个金锭。

    只见林京墨摇了摇头,将金锭塞回了女孩手里。

    “不过是一张床罢了,举手之劳的事情,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再说姑娘孤身在外,身上没有点钱财怎么行?这钱姑娘自己留着吧!以后不要这么晚出门了。”

    看林京墨眼神赤诚,不似作假,女孩羞愧的收起了金锭,对林京墨说道:

    “愧对公子好意,奴家不愿欺瞒公子,我本名聂小倩,在十八岁的时候就病死了,被埋在这座寺院旁边的坟地里,一直受妖怪胁迫,干了不少害人的事,但那实在不是心甘情愿的。

    现在这寺中没有人可以杀,夜叉很可能要来杀你,请公子快走吧!”

    “姑娘不要开玩笑了,若是真有妖怪,为何我那兄弟在这里住了许久都没有事情?”

    林京墨看样子并不相信,聂小倩一看便有些急了。

    “公子有所不知,您那兄弟是个奇人,我们不敢靠近,而且据说背景深厚,就是那妖怪,也不敢随意就打杀了他!”聂小倩解释道。

    林京墨听后脸色动容,问道:

    “若是真的,那你是怎么害人的?”

    聂小倩低下头,羞愧道:

    “因我面容姣好,颇有姿色,便趁着别人被我迷的神魂颠倒的时候,悄悄用锥子刺破他的皮肤,被刺破皮肤的人当即就会神志不清,然后我便会召唤妖怪来吸他的血。

    有时候,也用金子去引诱人,但其实那不是金子,而是恶鬼的骨头。把它留下来的人,就会被掏去心肝。

    这两种方法,都是迎合人们贪财好色的心理。”

    如此林京墨便明白了,点了点头后,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聂小倩问道:

    “我若走了,你怎么办?再受那妖怪的胁迫吗?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吧!”

    聂小倩听了很是感动,跪在地上哭着对林京墨说:

    “多谢公子抬爱,如果公子能把我的尸骨带到别处安葬,我将不胜感激,我的坟边有棵白杨树,树上有乌鸦巢的便是了。”

    林京墨点了点头,表示会帮助她脱离苦海的。

    那聂小倩想了想,脸色挣扎后道:“奴家想再恳求公子一事。”

    “请说。”林京墨示意。

    聂小倩面容黯然,说道:

    “被那妖怪胁迫的姐妹不少,她们都心地善良,不想害人,但苦于被妖怪胁迫,不能反抗,奴家不想抛弃她们独自逃走,恳求公子也救她们于苦海!”

    “这……”

    林京墨面露难色,但是看着聂小倩忐忑不安的表情和眼中的希翼,最后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聂小倩欢呼一声。

    “太好了,公子,我这就告诉您姐妹们的墓地,您不必担心,那妖怪最近修炼到了紧要关头,是不会出来杀您的,而且只要您晚上跟您的兄弟在一起,夜叉也不会前来。”

    聂小倩对林京墨好一顿劝慰,又在纸上写满了地名后,直到天边即将破晓的时候才离去,就在聂小倩即将消失时,林京墨突然对她说道:

    “回去告诉你的姐妹们,都待在各自的尸骨里,不要出来,天黑之前我便会带着她们离开兰若寺!”

    “好的公子!”

    聂小倩应了一声,随后便彻底消失了。

    这时天边也破晓了,林京墨走出房门,正好看见燕赤霞正盘坐在院子里望着东边,呼吸吐纳。

    林京墨没有打扰,将桌子收拾好后摆上早餐,等燕赤霞练完功后坐在一起才动筷。

    桌子上,燕赤霞对着林京墨挤眉弄眼的,林京墨无奈,只能放下碗筷。

    “燕兄不要瞎想什么,昨晚我们什么都没做!”

    燕赤霞惊了,这比林京墨上了还令人感到意外,看着林京墨表情满是惊讶的问道:

    “兄弟就不心动?”

    “心动什么?”林京墨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那么漂亮的人,兄弟就如此铁石心肠?”

    “唉,都是苦难人啊!”

    林京墨摇头叹息道,燕赤霞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低头吃饭。

    吃完饭后,两人坐在院子里喝茶,燕赤霞喝了一口茶,只觉寡淡无味,没有酒过瘾。

    “燕兄今日便离开这里吧!”

    林京墨品了口茶,对燕赤霞说道。

    “嗯?为什么?”燕赤霞眉头一挑,抬头惊讶的问道。

    “我要做些事情,怕殃及燕兄。”

    闻言,燕赤霞放下茶杯,脸色不悦。

    “兄弟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为兄弟两肋插刀,我在所不辞!”

    林京墨摇了摇头,看着燕赤霞的眼睛说道:

    “燕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件事情燕兄真的帮不上忙,还是尽快离开为好,至于我,若到时事不可为,自有脱身之法,燕兄留在这里反倒会让我束手束脚。”

    燕赤霞看林京墨信心满满的样子,虽然脸色狐疑,却也点了点头,应下了。

    林京墨看燕赤霞答应了,又举起三根手指说道:

    “我知道燕兄志向远大,既想金榜题名,又想要铲除这里的千年老妖,但是如今我等实力不足,且各有要事,不如定个三年之约如何?”

    “三年之约?”燕赤霞一脸不明所以,心中却对林京墨能看出那树妖有千年道行感到惊讶,暗自猜测林京墨是何门何派的弟子。

    “对,三年之约,三年之后,你我兄弟二人再次相聚于此,一起除了这妖怪,还金华县一片安宁!”

    “好!”燕赤霞一拍桌子,胸中豪气万丈,看林京墨的眼中更是倾佩。

    “三年后,你我兄弟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两人击掌约定,燕赤霞哈哈大笑,向兰若寺外走去,此时的他不像是一个书生,反倒像是一个纵横江湖的侠客。

    林京墨欣慰的看着燕赤霞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燕赤霞后,方才收起脸上的笑容,看着兰若寺后面,眼眸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