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霖子竟在武修放了英的鸽子。

    竹林青檐殿里外无人，连悬剑也随主人消失踪影，英白白等到晌午，明白青霖子这厮既不打算补上缺了五天的武修课，更不打算再给她一张通往近仙台的符文，倒没什么气恼之色，一摸空空如也的肚皮，启步回明月阁。

    还是吃饭要紧！

    一路学生避让，畅通无阻，英真像成了此间名副其实的“魔王”，明月阁鹅黄的女孩儿们都怕极了她，陈诗思、妙妙更不知躲到何处，英却根本没意识到学生们的恐惧，就如同初来时根本没意识到学生们的蔑视。

    她目不斜视打算踏进散得空空荡荡的明月阁大门，却被此前唯一肯关照她的明月阁大娘拦了下来。

    大娘明显早已耳闻张羽的疯狂事迹，面有怵色，但坚定挡住面前这位“潜在公害”。

    “你先去药堂换药疗伤，顺便让那里的医者测一份精神鉴定，若结果合格，我再放你进来。”

    大娘管理明月阁已几十年有余，对此地感情深重，怎能放心放进一个隐患？

    英眨眨眼，“哦”一声，倒爽快地转身便走。

    大娘看着那道略微踉跄的白色背影走远，松下一口气。

    她突然明白长老大会为何会招揽这个看似缺根筋的女孩。

    岐黄堂只留重患急患，英伤势见好，被批准回青院，换药治疗事宜一概交予青院下属药堂接手。

    英左脚微跛，去往青院药堂的路依旧畅通无阻，就连同样断腿的学生，看见她也慌不择路地蹦开。

    即使张羽并无玄力，但能拥有如此高品阶的筋骨强度，更何况发起狂来不要命，谁能不心生忌惮？

    英照着学生匆匆为她指的路走去，药堂建在山后开阔原野上，但气派不足岐黄堂百分之一，她单腿跳进门槛，药堂看医的学生们瞥见门口的白色身影，纷纷吸气。

    英的目光突然盯向西侧隔间。

    黄霜正在其中。

    医者为黄霜处理还未好完全的扭伤，因伤处吃痛，引得黄霜一声又一声的责骂。

    医生倒很好脾气，只是安慰“忍忍就过去了。”“很快了，很快了。”其实青风木谁不知道这女孩坏脾气，与其招惹她，不如忍忍风平浪静。

    药堂内所有交谈因为英的出现归于沉寂，四下安静得可怕，甚至能够听见医生运玄力时的气流声。

    黄霜背对英，并不知有何变故，手肘上又痛得嘶声，拍开医者叱道：“你是不是医生啊？！有这么看病的吗？！”

    医生却盯向黄霜背后，连疗伤的绿色玄力也不知不觉缩回体内。

    黄霜也莫名觉得后脑发凉，她回头。

    那双凤眼黑得像压住天际的乌云。

    英却在门口对她微笑。

    黄霜“唰”立起，后背死死抵住隔间中方桌，她的双眼在眼眶中打颤，有恐惧如同藤蔓蔓延上来。

    黄霜本想来青院找王雨辰，谁知意中人未等到，顺道去青院药堂疗伤，却碰上她一辈子再也不想碰到的“怪物”。

    周围学生已感到寒意自脚心冒起，贴着门框，与张羽尽可能保持距离地离开。

    英任由大小的身影从身旁鱼贯而出，眼睛仍一动不动刺在黄霜身上。

    轮到黄霜起身，惨白着脸打算落荒而逃，英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药堂剩余的学生一见这般局势，好心拉着医者一同闪远，免得充当张羽趁手的武器。

    英直直向黄霜走去。

    黄霜连连后退。

    虽然附近没有“趁手”可扔的活人，药堂杂物却不少，英一面步履不停，一面随意抓起什么桌椅花瓶砸向已快吓哭的风院女孩。

    黄霜眼泪在杏仁眼中打转，身法玄力并起，躲开“噼里啪啦”的飞来物，那道凶戾的身影已将逼至身前，她退到更里处，撞坏许多隔间，终于再管不了脸面，带着哭腔喊道：“你，你已经教训过我！我跟你道歉，不要再针对我了！”

    英停下脚，笑容坏到极致，开口，声音却称得上温柔：“你让我解气了，我就不针对你了，好不好？”

    继续走向黄霜。

    黄霜再退，撞翻摆着药剂的木架，又一阵“噼里啪啦”，她踩着碎渣，抹着眼泪道：“你，你怎样才解气？”

    英的脸上带起叫人毛骨悚然的兴奋，“没什么，只要拧断你的脖子，我就解气了。”

    黄霜已无路可退，紧贴在墙壁上，凤眼与她只剩几寸之隔，张羽过凉的气息拂在黄霜满布泪痕的面上。

    英挨着黄霜，商量道：“你觉得怎么样。”

    黄霜仿佛要被张羽眼中的黑色旋涡吸走，寒粟一波一波在身上涌起，她腿一软，跪坐当场。

    英俯视着，好似开玩笑的轻松表情，双手却一点也不开玩笑，扯开绷带，向黄霜的头颅袭来。

    青霖子正因为不愿再给张羽符文才遁走。

    他暗中观察着，此刻遇上张羽再度发狂，身为青院长老，不能坐视不理。

    英还未碰到黄霜的发丝，两只手腕就被突然现身的青霖子攥进右手里。

    药堂有如绝处逢生，在堂堂青长老坐阵下，学生们快马加鞭冲出门，跑得不见踪影。

    青霖子瞥向脚下黄霜，命令道：“走。”

    黄霜颤巍巍爬起身，拼尽全力逃命，刚跑两步，英一伸脚，“咚”地让她绊在原地。

    黄霜平日骄纵惯了，从未受过这般委屈，眼泪汹涌而出，万般情绪上头，竟连逃命也抛在脑后，就地捂住脸痛哭起来。

    百年来，张羽是胆敢忤逆青霖子的第一人，青霖子听着黄霜的哭声，怒极，瞪向张羽掺杂坏意、笑意、杀意的脸，咆哮：“够了！！”

    英昂起脑袋，缓缓道：“放开我。”

    青霖子将她抓得更紧。

    英瞳孔微张，飞起右脚踢向青霖子下腹，却被青霖子以玄力打开，那力道极重，英仍面无表情，只有愤怒燃上凤眼。

    她对准黄霜，将脚下满地碎片狠狠踢去，碎瓷像千万刀刃，疯狂割向黄霜面门，青霖子大惊，又用玄力卷住碎片，在黄霜周身形成防御的护罩。

    英依旧不依不饶，周边的碎片竟被她踢光，手上同时不计后果地挣扎，青霖子不得不放轻力道，甚至怀疑若再攥着她，张羽大有扭断她自己手腕的趋势。

    现下没有东西可攻击黄霜，青霖子便成了英的唯一目标，她手脚并用，又挣扎又踢打，每一下都令药堂发颤，玄力从青霖子体内涌出，像茧裹住英的身体，但仍不是终结，她在无限威力的力量中疯狂反抗，最后竟硬生生用筋骨力量扯出一条细微的裂缝。

    青霖子锁眉，知道不可再将这“公害”作儿戏，他铁青着脸，将张羽按在地上，那挣扎劲更不要命起来，将药堂青石地板锤出巨坑，整座楼随她的手一跳一跳。

    青霖子死死压住张羽，黄霜早已吓傻，药堂的医者亦惊在原地。

    青霖子望向随意一个，喊道：“医生！过来！精神鉴定！”

    在青长老权威下，医者不得不冒着“地动山摇”闪身而来，英已被青霖子激怒，发狂到极点，青霖子不能再去顾及怜香惜玉，将英的脸毫不留情按在地面上。

    医者手中显现宣纸表格，执笔连打数勾，青霖子冷声道：“结果如何？！”

    医者迟疑着，“......无善恶心。”

    英砸碎地板。

    “无恻隐心。”

    英抓起碎石攻击医者。

    “啊！......无道德，无是非，无理智......”

    青霖子踩住张羽发动攻击的手，医者仍在说出许许多多个“无”。

    最终总结——

    “显性公害。”

    青霖子眉头皱得更紧，他发觉张羽筋骨力量似乎在经历大伤后，愈加增强更多。

    难道，受伤反而令她突破身体的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