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上前一步。

    王雨辰立刻感觉到剑尖抵住英咽喉的钝感。

    血液像鲜红色绸缎环住苍白脖颈，但英的表情保持不变。

    她直视向王雨辰。

    “我一直很恶劣，你难道不知道么。”

    王雨辰执剑的手在颤抖，往常出任学校任务时，如若碰到肆意伤害人族的恶类，他会毫不犹豫出剑，但现在，英的行为已完全打破他心中道义，可王雨辰却无法出手了。

    他知道自己不应再插手英任何事，但在文修结束的间隙，仍旧没管住腿，前去三百零一班寻找翘课的英，却在木院大道上碰见这样一出好戏。

    “你手里是谁的玄墟。”

    英本该说“你不认识”，但更直白道：“我不认识。”

    王雨辰不动声色放松力道，不忍再让英颈上的创伤加深，但因怒火将剑柄握得更紧。

    他的语气压抑而低沉，“这一回，你不仅再是违反校规，如果我愿意，甚至可以令你逐出冬境。”

    英轻笑着，再上前一步，那能斩破虚空的剑刃眼见要滑进咽喉深处，王雨辰连忙后退，却不免在英的颈上划出一道可怖的剑痕。

    英一手抓住剑刃，不准王雨辰再有任何闪避。

    王雨辰为她鲜血淋漓的手瞪大眼，高声叱道：“放开手！！”

    英不为所动，笑道：“与其那么麻烦，你不如趁现在的机会，用剑刺进来，岂不是更有效率？”

    王雨辰双唇紧抿着，表情如同暴风雨前夜。

    “你敢吗。”英挑衅道。

    王雨辰张开口，一字一句，“不要以为我会对穷凶极恶之徒手下留情，只是因为是你，我才未出手。”

    “为什么因为是我，你就不出手？”

    王雨辰觉得她在明知故问。

    许松烟不想继续躲避下去，她从王雨辰极具保护力的阴影中闪出，看到凤麟班两位天才被一剑相隔，剑拔弩张；看到英手上、颈上仿佛装饰品般的血痕。

    她一瞬间忘记恐惧，冲到英身前，掰着她不顾疼痛紧攥剑刃的手指。

    “你，你快松开！”松烟命令道。

    英不作理会，松烟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

    她匆匆回头，恳求地看向王雨辰：“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没有明了，你能不能不要伤害她？”

    王雨辰苦笑着，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出手伤害英？

    英却既不通世故，亦不解风情，缓缓道：“还用得着明了么？你们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前因后果就是什么。”

    王雨辰紧蹙眉头，这样的话，让他如何能放下手中剑？！

    “张羽！你能不能不要坏得无所谓？最起码，你要为张栩着想吧？！做这种事，你要将张栩处于何地？！”

    英转过头，盯着许松烟，纠正道：“叫我英。”

    “够了。”王雨辰略施玄力，白玉长剑消失，化作寸长小剑，收进袖中，“英，跟我回去。”

    他向英伸出手，神色可称严厉。

    英挑挑眉，故意将血糊糊的右手放进王雨辰手中。

    王雨辰为那血液独有的触感不适，但紧紧握住，像要攥住英的劣性。

    他在离开前，眼神躲闪着，向许松烟轻声道：

    “这件事请交给我，你能够......不要说给旁人听吗？”

    许松烟却出乎意料地答应他，“没问题。”

    王雨辰无可奈何地看着那双没有任何善恶概念的凤眼，沉默片刻，只能向许松烟道一声“谢谢。”

    趁着木院大道还未有过往学生，迅速闪身离去。

    许松烟仍立在原地，她静默着，突然对凤麟班的王雨辰产生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们无法否认，纵使英是个前所未有的祸害，但她的力量、她的个性，对于为人处世都要严守规则、从小被家族学校赋予厚望的王雨辰；对于努力追赶进度、不敢因丝毫懈怠而错失修学机缘的许松烟，有着不容小觑的吸引力。

    无论按照冬境法，还是按照纲常伦理，他们本应当即上报导师，让英受到重刑惩处，但若按照私心，和间杂的情感倾向，他们一点也不愿意促使东窗事发。

    许松烟不得不承认，英是一个能够连带周围人一起堕落的邪恶产物。

    王雨辰将英放置在自己学寝中，盯着她乖乖坐进座椅，一言不发取来专为全校公害预备的药物，为她处理手掌脖颈的创伤。

    王雨辰不想理会英轻挑又别有隐喻的眼神，也一点不后悔是自己给她造成了伤害，甚至恨不得让这些伤口更加雪上加霜，令面前这死不悔改的小恶棍尝到教训。

    包扎完毕，王雨辰有些失神地坐下，盯着桌面木纹发呆。

    他突然叹息，缓缓道：“英，你应该发觉到，我一直对你很有好感。”

    他抬起头，面上带有照例的羞赧，但语气保持沉重：“因为如此，我今天会包庇你，即使这会成为我此生第二件错事。”

    英却问道：“第一件错事是什么？”

    王雨辰笑了笑，“写错一个字。”

    英毫不遮掩地讥笑起来，“这也能算是错事？”

    王雨辰摇头道：“我不知道，但家父教导我，凡事都要尽善尽美。”

    他的眼神包含难以言说的情绪，“但我知道，今天这件错事，不但会辜负家族期望，更辜负了我自己。”

    王雨辰抬起眼，与英对视，陈述道：“英，你今天让我很失望。”

    英直视王雨辰双眼：“失望？不如让我问你，你在期望什么？”

    未等王雨辰回答，她偏起脑袋，缓缓道：“你早知道我是什么样，是不是因为几个月相处，你便期望我能成为你心目中那种人？”

    英总结道：“奉劝你不要对我抱任何期望。”

    王雨辰冷声道：“我对任何事都不会放弃期望。”

    英饶有兴趣地撑起下巴，仔细打量面前这耀眼男孩，“换个话题，如果我没有力量，你还会对我感兴趣，对我有好感么。”

    王雨辰顿住。

    他发现自己并不能反驳英的话语。

    英眯起眼，“所以说，你只是对我的力量有好感罢了。”

    “不要妄自揣测我。”

    王雨辰起身，“我的武修已经迟到，你今日呆在这里，不要再出去惹是生非，我会帮你请假。”

    他的身影消失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