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皱起眉，转身要走。

    腿上一沉。

    那男孩竟死死抱住她的腿不放手。

    “求求您了！求求您了！”男孩哭喊着，将眼泪鼻涕都抹在英的裤腿上。

    英没什么表情，但已伸手抓向男孩后领，眼见弟弟要像只小鸡一样被拎走，姐姐扯着嗓子喊道：

    “别伤害他！我，我们请你吃——”

    小女孩哽住，他们哪里还剩下东西宴请客人？

    “吃什么？”

    小女孩无法应答。

    英没有气恼之色，她拎起男孩，搁在一旁，环顾四周，突然神神秘秘道：“有烟吗？”

    两个孩子愣住。

    “啊？”

    英做了个点烟的姿势。

    小女孩笑起来，那笑容纯净得让人感动。

    可惜英只会为烟卷感动。

    “有！有！弟弟每天在外面采烟草，做成烟卷，卖给大人呢！”

    凤眼亮起来，“在哪？”

    男孩与女孩相视一笑，感到希望重燃，一面灵活地走进废墟，一面热情地邀请道：“请您跟我们来！”

    烟鬼立马兴致冲冲地跟上去，将满地石块木料踩得粉碎，如履平地。

    姐弟二人忍不住敬佩英潜藏的力量，又心虚地歉意道：“对不起，让您来这种地方......”

    英并不理会，只是缓缓道：“你们让开。”

    两个孩子又显得有些畏首畏尾，生怕做错事，失去眼前这位救星。

    他们为英让出一条充满建筑残骸的道路。

    “再让开。”

    等待小毛孩站好，英环视一圈，挑选出一座巨大石块，仅凭左手拎起。

    她左臂甩动，脱离手心的石块沿着笔直的路径飞速滑动，将一路挡道的残渣推挤向四方，所经之处，仿佛人工造出的平整大道。

    姐弟二人张大嘴，眼中闪烁崇拜的星光，但当石块滑动到某个地方，又变成彻底的惊恐。

    “啊啊啊！！要撞倒我们的房子了！！”

    英心头一紧，撞倒他们的房子，她还怎么得到烟卷？！又拎起一块巨石，击飞即将撞倒一幢危楼的滑行石块。

    “嘭！！”石破天惊。

    两个孩子的心脏加速跳动，几乎跳出胸腔。

    他们不约而同盯着英，眼神带着恐惧。

    如果说这位青风木的学生是在向他们炫耀实力，她的破坏力确实骇人至极！

    恐惧又掺杂起狂喜，这样厉害的角色，对付那抢夺他们粮食的恶官，岂不是绰绰有余！！

    但英并没有因为多了两位崇拜者而洋洋得意，反而浑身上下透着不耐烦，急躁地抹了抹额头垂下的碎发，催促道：“去把烟卷拿过来。”

    “没问题！没问题！您等等！”

    路障清理得干干净净，男孩女孩从未这么肆意地在“家”门口奔跑过，他们在残破的楼前停下身，搬出不知藏在何处的木梯，一人扶着梯脚，一人上爬，从三楼缺失的墙壁处钻进去，对于未经历修学、没有玄力的普通小孩子来说，实在危险极了。

    英冷眼旁观着，那副铁石心肠连颤也不颤，没有任何想要出手帮忙的意思，也并不愿意跟随他们进一个算不得房间的房间。

    她距上一次进食已过了颇久，饥饿感抓心挠肝地烧上来，那双漆黑的眼除了空洞还透出许多暴戾，若非等着烟卷压过饥饿感，大有发狂的趋势。

    “大哥哥，我把烟卷都拿来了！”

    男孩像邀功一样，骄傲地抱着一只从柜中拆下的抽屉，里面不仅盛了许多烟卷，还有未处理的烟草，以及一杆老旧的烟枪。

    英一把抓起十根，叫女孩用火柴为她点上火，狠狠吸了满满一大口。

    姐弟俩被她的吸法震惊到语塞，默默看着她吞云吐雾。

    男孩忍不住开口：“大哥哥，我愿意把这些都给你，你能为我们夺回粮食吗？”

    英闭着眼，不知沉浸在哪个世界，她没有答应，淡淡道：“跟我说说，你们怎么回事。”

    孩子们雀跃地跳起来。

    “您愿意帮我们了？！谢谢您！谢谢您！”

    英挑着眉，她可没这么想，不过听故事打发时间，毕竟又要吸烟卷，又要等待烟味散干净，否则被张栩的狗鼻子闻出来，少不了冲她又跳又叫。

    女孩抹了抹眼泪，娓娓道起事件经过：

    “我和弟弟不是秋城本地的居民，来自一个偏远村庄，救济的粮食很少运到那里，已经有许多人因为饥饿死去。”女孩吸了吸鼻子，“那些人我和弟弟都认识......我们家只剩下爷爷和婆婆两个大人，爹和娘已经失踪了，大概被边境闯进的异兽捉去......”

    说到此，已是泣不成声。

    英满脑子病态思想，又是不近人情的标杆，哪里体会得了人间疾苦，不痛不痒听着，也不出言安慰。

    姐弟相互安抚情绪，半天才能顺畅地讲下去：

    “爷爷和婆婆已经支撑不了多久，我和弟弟想要救他们，便擅自跑出来，一路受尽苦头，劳累并不算什么，最恐怖的是饥饿，我们真的，再也再也不想饿肚子了。”

    瘦小的孩子紧紧抱在一起，世间独剩彼此是唯一的依靠。

    “谢谢您施舍的面！让我们知道吃饱的滋味！”

    英吐出一大口烟雾，眼睛不知在看哪里，“哦。”

    孩子并不埋怨英的冷漠，他们没有权利要求别人必须同情他们的悲惨遭遇。

    男孩抹去鼻涕，哽咽道：“不、不知道，爷爷和婆婆，还在不在......”

    女孩拍拍他的肩膀，打起精神，继续道：“一路来有很多好心人帮助，但他们也过得相当艰难，我们不能成为他们的负担，便四处流浪，很幸运来到秋城，这里粮食确实比其他地方富足很多，但贵得离谱，我们也只能捡拾别人的剩饭维持生活。”

    英紧紧皱起眉。

    看起来她似乎终于有了一丁点人性，实则却在困惑——这些，到底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女孩被英表情的假象鼓励到，言语愈发条理清晰：“秋公主过几日要与隔壁的夜国之王和亲，本要与她随行的侍女要么私自逃跑，要么不愿被夜国的异兽迫害自尽，于是秋王下发悬赏，招收愿意充当随行侍女的女孩，奖赏适量粮食与金钱，虽然这些粮食对他们王室一点也不起眼，却能救我们的性命。”

    女孩不知将要说起什么，又同弟弟痛哭起来，良久才讲出话：

    “我知道，随行的侍女在翼龙黑夜眼中就是蝼蚁，可以随意践踏，我如果去了，也许会搭上性命，但也好过我们一家都被饿死啊！”

    说着，声音愤慨起来：“我虽然成功被选上侍女，可是！那发粮的官差见我只有弟弟一个小孩子，又住在这样荒废的垃圾场，知道我们绝没有力量反抗，秋王也没有时间听一个小婢女告状，便、便——”

    女孩胸口剧烈起伏着，气愤到近乎背过气去。

    弟弟攥着拳，将姐姐的话说完：“他就把我们的粮食都私自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