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栩一手拽着纪流十一，一手抓住鹦鹉尾羽。

    消失，闪现。

    他们来到空间某处角落。

    虽与诸龙群山的玄力相较不值一提，但这里的玄力与周围比起来，已经丰沛不少，连温度也被特意升高，在这充满孤寂凄冷的衰败之地，难得洋溢着一股抚慰心灵的暖意。

    张栩也被暖洋洋的气氛感染，甚至有股亲切的情感在他的神经穿梭。

    只有在娘身边时，张栩才感受到同样的情感。

    张栩知道，这股满怀爱意的情感正从鹦鹉身上传来，当鹦鹉解开幻境，露出珍藏在空间的“珍宝”，张栩才终于明白鹦鹉的“爱意”到底从何而来。

    在玄力凝聚的中心，旋集着所有温暖的中央地点，正摆放着三枚鸟蛋。不同于普通鸟蛋，一枚便有半人大小，蛋壳已出现细微交错的裂痕，但还差一点玄力，只差一点时间，雏鸟才够真正破壳而出。

    鹦鹉慈爱地盯着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张栩也凑上前来，站在美丽的绿色羽翼之下，同鹦鹉一起观赏这些生命的产物，甚至听到轻微的心脏悸动。

    他突然说不出任何话，莫名觉得很感动。

    鹦鹉也察觉到张栩的心情，它的声音柔化下来，少了异兽与生俱来的凶悍，几乎和一个人类无异。

    它静静问道：“我想用你的朋友的生命换我的孩子的生命，你愿意吗？”

    张栩立马想要回绝，但鹦鹉出声打断道：

    “它们只差一点点力量，但是秋霜国突然失去了所有玄力，如果半个月之内不能孵化成功，它们就会在蛋中逝去。”

    张栩张了张口，却无法说出话来。

    鹦鹉轻柔地用喙拨了拨鹦鹉蛋，“我在这里住了很久，也守着它们守了很久，我和人族一向相安无事，他们从没发现过我的存在，我也从未伤害过他们的生命。”

    张栩皱着眉毛，抓紧纪流十一，声音发颤：“但你今天，就打算伤害我朋友的生命吗？”

    鹦鹉发出一串意味不明的鸣叫。

    张栩未作出反应，他在等待鹦鹉的答案。

    长久的沉默。

    鹦鹉缓缓开口：“你真的不知道么？”

    张栩紧接问道：“知道什么？”

    “你的朋友。”

    张栩向毫无血色的纪流十一瞥去一眼，若非他胸口轻微的起伏，张栩都要以为他已经死去了。

    张栩迟疑着，有些不想问清楚，但别无选择。

    他轻声询问：“我朋友怎么了。”

    “他是不是被取走了什么东西？”

    张栩点点头，纪流十一岂不正是当着他的面被生生取走龙血吗？

    “他缺失了身体的一部分，所有的骨骼、筋肉都在衰弱，需要依靠玄力才能维持生命运作，他每分每秒都在消耗大量玄力，虽然他品阶非常高，但玄力总有消耗到尽头的时候，秋霜国没有地方可以补充玄力，如果拖过一个月，他一定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

    张栩心中“咯噔”一下，又气愤又惊惶地发现，原来纪流十一吹的牛都是骗他的！他根本就坚持不住！

    鹦鹉盯着张栩的表情变化，继而用商量的口吻问道：

    “你的朋友可以换我的三个孩子，他反正是要死去的，你为什么不让他死得更有价值呢？”

    张栩说不出话，他知道纪流十一和鹦鹉的孩子都不应该死，他知道纪流十一和异兽都理应活下去。

    张栩阴沉着脸，他思索了很久，最终还是摇摇头。

    “不行，我不能让你杀死纪流十一，他不该死。”

    周围的温度似乎因为鹦鹉的愤怒骤降，张栩很害怕，但还是坚定地与它对视：

    “你如果真的要取走他的玄力，那就先对我动手！”

    张栩身上甚至没有任何武器，三尾猫想要跳出来充当防卫，但被张栩狠狠压回衣襟深处。

    他看着鹦鹉，坚决道：“如果纪流十一死了，纪流皇族就只剩下纪流卯辰一个后代，冬境的人不想看到这种结局。”

    鹦鹉却缓缓道：“如果你因为他而死，难道你的家人就会接受这种结局吗？”

    张栩想到娘，想到英，不由自主地打起退堂鼓。

    他怎么能让娘经历丧子的痛苦？

    纪流十一不知何时已经从昏迷中清醒，他突然在张栩耳旁开口，发出微弱的声音：“放开我，你逃去冬境搬救兵，这个臭鸟奈何不了我。”

    现在张栩怎么可能还相信纪流十一的鬼话？他什么也不管不顾了，骂道：“你好好晕着就行！别瞎掺和！”

    纪流十一佯装出一副恶劣表情，嘲讽道：“怎么？你不是很讨厌我么？现在为了向纪流皇族邀功，便要做这种表面功夫吗？”

    张栩气得不轻，但没有丧失理智。

    他知道纪流十一在使激将法。

    “闭上你的臭嘴吧。”

    纪流十一冷哼一声，“纪流家的人，不需要你这种低贱的平民拯救。”

    张栩脸颊涨红，他深深喘息，再也憋不住，对着纪流十一的鼻子骂道：“怕不是你在秋霜国待久了，自以为和他们的王室一样高高在上了吧？”

    纪流十一正想惹张栩发火，说话愈发变本加厉：“你以为你这样的吊车尾，做这种蠢事就能高攀到我的脚趾么？！”

    张栩压着脾气，一字一顿，“纪流三八，别想激我，我是不会逃走的。”

    纪流十一此刻真正着急起来，他怎会知道张栩其实是个软硬不吃的蠢货？

    “我死不死活不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张栩骂道：“因为你除了我，没第二个人能救你出去！”

    他将纪流十一狠狠推倒在身后，独自面对眼前的庞然大物。

    异兽鹦鹉打量着他，缓缓问道：“你们争吵结束了？”

    张栩不顾死活地骂道：“别废话，动手！放马过来吧！”

    鹦鹉眨了眨眼，歪起脑袋，并没有立即发动攻击。

    纪流十一摔在地上，他颤巍巍爬起身，第一觉得自己这么废物。

    他的玄力不断枯竭，他的麒麟和龙戟一同遗失在秋霜宫的深宫深处，他甚至连臭小子也没法骂走。

    难道说，他们真的要因为三个蠢鸟蛋，在这种地方丧命吗？

    纪流十一没有张栩对异兽的恻隐心，他只知道，张栩其实是个很好的小子，他并不想让他为自己白白搭上性命，也一点都不想救三个鸟蛋。

    纪流十一闭上眼，逐渐从骨骼、血肉中抽回玄力，预备在生命衰竭之前，发起最后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