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如毛毛虫说的那样，一下午刚开始，毛毛虫要跟我对调岗位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且还传到了我耳朵里。

    “消息太快或是太慢都是一种不正常的表现。”

    辛辛苦苦走到过道晒太阳的张盛，晒了不足五分钟又兴师动众的拖着椅子回来了，边拖边与我说道。

    三个小时前，统计中心发下话来，各部门新一轮的报表数据必须在今天下班之前以邮件的形式发回总部。

    自从把腿摔伤后，张盛的工作积极性似乎也一并被摔出了好歹，整天不是坐着趴下就是拖把椅子去过道里晒太阳。说是补钙好得快。

    这种谎话也就适合拿去骗三岁小孩子。

    我不想跟一个伤病患者起争执，因为这样会显得我对老弱病残人士缺乏基本的同情与容忍。

    “呃，是吧。”活多得实在够呛，我只能心不在焉的回了这么一句。

    “怎么不问为什么？”

    张盛将椅子拖到茶桌附近放下，开始烧水泡茶。

    我敷衍的笑了笑：“为什么？”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你了。”在水壶的滋滋声中，张盛目有沉思的拧开茶叶罐，右手食指与拇指轻轻捻起几根茶叶，手指再一抖，茶叶便悉数抖进一只白色马克杯里：“你很喜欢吃土豆？我看你打了一份土豆丝又打了一份土豆炖红烧肉。”

    “呃，”我从焦头烂额中停了下来：“你今天没回家吃饭？”

    “我婆婆和我公公今天一大早就让人接去乡下喝喜酒了，图方便，就去了食堂。”张盛等了好一会，水才开，她提起水壶倒了一杯水：“茶，要吗？”

    “不要。”我飞快的说道。

    “哦，”张盛端着杯子坐在，低头冲杯口吹了几口，吹过之后，她浅埋勾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我儿子也跟你一样，喜欢吃土豆。他最喜欢吃我妈做的土豆焖鸭，说外婆的手艺比妈妈好。我妈今天下午会过来看我，你要不要去我家吃晚饭？可以评评我妈的土豆焖鸭，到底是浪得虚名还是实至名归？”

    “今晚……恐怕不行。”我迟疑着拒绝了张盛的邀约：“我好像需要加个班。”

    “加班也要吃饭呀，去食堂是吃，去我家也是吃，何况，真要算起来，我家和食堂路程一样，不见得去我家就会耽误你很多时间。”

    “话是这样说……”

    “还是说，比起土豆你更喜欢吃毛铆送的蛋糕？”

    果然是看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被挑明的这一刻，我原本忐忑的心却似一架尾翼受损即将机毁人亡的飞机突然平安着陆般，放轻松起来。

    “如果这是一个善意的提醒，我很愿意解释。如果这是我们彼此之间不再拥有信任的一个导火索，那我无话可说。”

    我拿起电脑旁边那个蓝色的夹子，里面有各个部门的联系号码，我直接翻到第三页找到上报数据不够详实的采购部，拨号打了过去，无人接听。又换到数据还未上报的财务部。才响了一下，对方就接了。

    我简明扼要的传达完统计中心下发的最新指示后，拜请对方一定要走下班之前将数据报过来。

    幸好接电话的不是财务部副经理莫小岩，否则我的拜请又要被她的傲慢无礼无理奚落一番。

    “财务部什么时候进了新人？”刚一挂上电话，我便心情独好的说道：“竟然还会跟我说谢谢，太受宠若惊了。”

    等了三五分钟，说出去的话就似石沉大海般听不到回应，我才意识到我跟张盛还在冷战。

    一直到下班，我跟张盛再没有说过一句话。想来，她是在我给出的选择里选了后者。

    我头痛的给按了按额角。门口突然砰砰几下，吓得我从椅子直接弹了起来。

    “听说你在加班，”这个不懂礼貌的敲门者笑嘻嘻的提着一个袋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还听说你加班加到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我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种剥削工人阶级的惨案发生在眼前却无动于衷。”

    听完这些话，我有理由怀疑袋子里装的是盒饭。

    “不会是土豆吧？”脑子突然一晃，就鬼使神差的问道。

    陈一分笑着剐掉袋子，三个大小不一做工精致的纸盒子赫然眼前，我瞪大眼睛看了一眼，眸光瞬间黯淡不少。

    “连毛毛虫买的是哪家蛋糕店的蛋糕都知道，你们对我可真够上心的。”冷笑道。

    陈一分仍是笑眯眯的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情绪，他将张盛的椅子从茶桌旁边拽到我桌边，将三个盒子一个一个打开，我用余光瞟了一眼，最小的那盒装的是巧克力慕斯，第二个盒子里是榴莲千层，最后一个是抹茶慕斯。

    我感到一种身体被人扒光的羞辱正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

    “知道大家现在怎么传你和毛铆吗？”盒子全部被打开后，陈一分单手搭在椅背上，笑容还在，眼神却变了：“说你们两个人做局坑仙女。”

    “我不聋，外面怎么传的，我知道。”

    “你觉得我在诓你？”

    “不用我觉得，事实胜于雄辩，这话到底是外面传的还是你跟张盛琢磨的，你心里比我清楚。”

    “上午我们分开的时候，我记得你很认真的告诫过我，不管我怎么询问，你都不会说。这难道不值得被怀疑？”

    “怀疑不是洪水猛兽，也不是狼豺虎豹，从心理学角度去分析，它属于正常情感中的一种。我可以很坦率的告诉你，我曾经也怀疑过你。”

    “为什么？我不认为我有任何地方值得你去怀疑。”陈一分大吃一惊。

    我撇嘴一笑，从盒子里拿起抹茶慕斯咬了一口，人的任性总是毫无原则的偏好自己喜欢的一切。譬如，抹茶蛋糕。五个多小时前才吃过的东西，五个多小时后再吃，仍然吃出了幸福的味道。

    “能不能请你像对待我的蛋糕那样，认真又专注的对待一下我的问题。”陈一分很讨厌的从我手上夺下蛋糕：“先给我一个回答。”

    “张盛说你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被夺走了抹茶，我只好对榴莲下手，一口咬下去，浓浓的味道让我差点以为自己在啃食鲜味无比的榴莲肉：“我的秘密可不是几块蛋糕就能收买的，我更喜欢公平交易，比如，拿秘密换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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