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两日，余绾都在林乔的公寓里。

    深青色的洋裙，压着阳台上的枫藤叶，从发上垂下来的绛红发带，随着她时而抬头，时而低头的小动作，上下飘动。

    而她正仔细地观察着，从一片模糊中一直延伸到眼前的枫藤。

    “绾绾！”

    从客厅里传来林乔的呼唤声。

    她小心翼翼地躲开身后的桌椅，靠着楼梯扶手下去。

    “你看谁来了？”

    随着林乔的声音，林时深先站起身来，眼底掩不住地惊讶。

    “我敢打赌，就这扮相，不会有人比绾绾更合适了。”

    林乔牵着她的手，眼里的笑意至深。

    “那你也不看看姑姑我是干嘛的？”她又看向了段晏安，“晏安，能让绾绾给小姨做一段时间的小模特吗？”

    段晏安眉头微微拧起。

    林乔又保证道：“你放心，就做些海报……报酬的话，绝对不少于付欣仪的！”提到那个跟她叫板，还放她鸽子的女人，她就怒火中烧，“那个女人，当真以为有个靠山就了不得了！”

    “她惹您了？”

    林时深说着，便把一直站着的余绾带到沙发坐下了。

    “废话！那女人，明明已经说好做海报，钱都商议好了，竟然出尔反尔，说什么我给的钱少，明明就是接了个更大的单子，自己想反悔！”

    林乔火冒三丈地讲述完，还不住地揉着太阳穴。

    “气死我了……”

    段晏安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孩，轻声问：“你想帮乔姨做海报吗？”

    余绾也抬眸回望着他。

    “绾绾不用做什么的。”林乔的语气也立即温和了下来。

    她仍看着眼前模糊的人，轻轻点头答应了。

    林乔的怒气瞬时烟消云散，把余绾旁边的林时深推开，自己坐到了她身边。

    三十几岁的女人还是像小孩一般可爱。

    “从今天起，乔姨就把绾绾当亲闺女，有我在，谁也不能动她……实在不行，还有晏安撑着！”

    林时深幽怨嘀咕：“你们俩都要认人家为闺女，这合适吗？”

    “晏安这么年轻，以后还会有，这个闺女就给小姨了。”

    林乔说罢，像护犊子一般双手圈住了余绾。

    余绾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面孔，便好奇地打量起。

    女人的柳叶眉下，是一双极具感染力的桃花眼，精致的面容，不像是已经三十几岁的人。

    段晏安无奈笑道：“行……”

    余绾随声回头，又看着那个模糊的人，而他把手轻置于她头上，似是安抚地轻拍着。

    “你们事情谈得如何了？”林乔忽而正经问道。

    一提到那些人，林时深就来气。

    “那个方仕霖，自己在私下收外邦人的钱，如今要提高征税，就死活不同意，这么些年了，他收的钱也够多了吧？”他越说越气，“贪得无厌的老东西……”

    林乔语重心长地提醒两人：“烟都如今是人人都想得的盘中珍馐，这其中的利益关系盘根错节，你俩要谨慎些才好。”

    段晏安收回了手，似乎并不忧心。

    “烟都势力众多，总要占个绝对的位置吧……否则不就白跑这一趟？”

    林时深意味深长地笑道：“本少爷抛弃北都的潇洒日子，跟着你跑来烟都，当然不能灰溜溜地回去。”

    “总之，你俩都给我小心点儿！”林乔牵着余绾起身，“我约了画师，要带绾绾去公司了。”

    余绾边走着，便又回头望了一眼。

    林乔自留洋回来，便自己来烟都闯荡，如今她在烟都，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她的衣服和首饰，是烟都太太小姐们的必需品。

    车子停在了一家摩登的楼前。

    林乔抚了抚旗袍，便牵着余绾下了车。

    “林总。”门前的守卫恭敬问候。

    一进去，问候声便没有间断过，他们的目光无不例外地落在了林乔牵着的女孩。

    进了精心布置过的房间，余绾最先看到了满地的花和隐隐约约的人影。

    “你哪儿找来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负责摄影的刘驿惊喜地看向林乔。

    “这是我林乔的闺女。”她挑了挑眉，“是不是比那付欣仪更合适？”

    刘驿表情更夸张了：“闺女？你和洋人生的？”

    “你管我和谁生的，拍你的照去！”

    刘驿立即闪到了一边。

    林乔上前，给余绾整理好发带和裙摆，轻声安抚：“绾绾就坐在这里，看着乔姨，好不好？”

    余绾不知所以地点了点头。

    负责的画师有好几人，其中最年轻的还是个学生，名为温昀卿，是烟都的书香世家，却是个不太规矩的书香子弟。

    他从画板的一侧，仔细观察着，那安静得似乎这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女孩，金色琥珀般明丽的眼瞳，在一张古典的脸上，却一点儿不突兀，也不似洋人的深邃艳丽，而像是一幅古画一样神秘、宁静。

    他不觉得她会是洋人，而像是古籍里曾言的世外人。

    想此，温昀卿自作主张地将原本鲜艳的颜料，全都换成了墨绿和幽蓝色。

    一幅画下来，放在余绾面前的镜子，倒映着的鲜花和烛光变为了，掩在夜色的亭子，她脚边的鲜花依旧，只是绾色的背景也换作了幽蓝。

    落在其肩上的一抹绛红，尤为抢眼。

    等作画结束，林乔拿着一堆画去挑选了。余绾提着裙摆，小心绕过满地的花时，系在腰后的带子，缠到了花上，她刚要回去解时，一个身影弯下腰，给她解开了。

    “好了。”一道温润的声音离她近了些，“在下温昀卿，想问姑娘芳名？”

    她习惯性地看人，尽管看不清。

    温昀卿近距离与那双令其好奇的金眸相视，不由得，便沉沦其中。

    “温公子！”林乔激动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你画的，完全是我想要的那个感觉！”

    温昀卿轻笑着，微微弯腰回礼。

    “以后，绾绾的海报就按这个风格来！”她按耐不住心底的兴奋，把身旁的余绾圈进了怀中，“绾绾就是乔姨的王牌了！”

    温昀卿目光落在了林乔怀中，笑意浅浅的女孩，也不自觉随她而笑起。

    绾绾……

    他于心底轻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