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品茶的陆知节一听，淡淡说了一句，“不。”

    “三两日，秦人还翻不起天来。”

    “明日不但不降价，还要再提五成。”

    “后日平价翻一倍。”

    如此操作，听的官市丞直接懵圈了。

    他一度都怀疑这长史是不是山东六国的贱人。

    这那里是救民，纯粹就是坑老秦人，坑秦国。

    真要这么干了，老秦人不炸锅才怪。

    赶紧劝了一句。

    “大人，这……这万万不可啊。”

    陆知节厉声道，“你想抗命吗？”

    官市丞连连道，“下官不敢，不敢。”

    但心底已经是一片死灰。

    此前朝会，眼前这位大人救了自己。

    但是现在看来，不过是让他多苟活几天而已。

    本质上，并无太大区别。

    回头他还是个替死鬼。

    翌日，南市大开。

    昨日叫骂了一天，今日下定决心要下手的老秦人一大早就冲进了市场。

    可得知今日提价五成。

    直接当场骂娘了。

    若不是有维持秩序的甲士，怕是当场就暴走了。

    有消息灵通的，更是把陆知节的祖上十八代给骂人了一个遍。

    就差去抛祖坟了。

    秦国朝野闻讯，也是一片哗然。

    若陆知节不是当下红人，他们怕是早就群起而攻之了。

    身在丞相府的吕不韦冷哼了一句，“不知死活。”

    “以涨价对抗尚商坊，真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

    “若真能如此，老夫早就完胜尚商坊了。”

    “都等着收拾烂摊子吧。”

    ……

    尚商坊。

    猗顿公子得报，只说了一句，“继续扫货。”

    “还是那句话，他能出多少，我们就吞多少。”

    “如今山东六国能进的货，都被我们压住了。”

    “看他能蹦跶几天。”

    魏国白氏商社总掌事稍带忧色道，“猗顿公子，昨晚本国商社传来了消息，草原大牧场主乌氏倮正在购秋粮，一些小商社，也在疯够粮食种子。”

    “是不是他们和秦人有往来？”

    “是啊，我齐国商社也接到了消息。”

    齐国田氏商社总掌事同样说道。

    “是啊，我们也接到了快马飞报。”

    一众大商纷纷道。

    猗顿公子淡然道，“诸位，乌氏倮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购求粮，不足为奇。”

    “小商社跟风，不过是为了赚一笔。”

    “我相信，秦国马上撑不住了。”

    “莫说是平价提五成，就是平价两倍、三倍，也照吞不误。”

    “同时撺掇老秦人闹事。”

    “我看他还能撑多久。”

    ……

    接下来的两天，南市从平价一倍、涨到了两倍、甚至三倍。

    老秦人有汹汹闹事的迹象，

    可陆知节没有半分妥协，价格“蹭蹭”往上。

    涨到四倍时，压力全然来到了尚商坊这边。

    可猗顿公子坚持他的判断。

    他不信秦国能撑下去。

    哪怕他最后五倍、六倍吞进来，最后完全可以十倍、二十倍卖出去。

    但有部分实力不够强劲的商社心底犹豫摇摆。

    到这一步，他们到流动资金已经用完了。

    继续下去，可就要伤筋动骨了。

    开始选择了观望。

    尚商坊的一切，陆知节自然也看在眼里。

    猗顿公子和六国商贾赌他没货。

    而他赌的是尚商坊没钱。

    涨到四倍时，此前吕不韦亏出去的钱全都赚回来了。

    然，他不可能就此放手。

    对早就被他这番操作惊的不知所以的官市丞道，“明日开始，出限购令。”

    “不允许牛车入市。”

    “每人只需购农具一件，粮食一斛。”

    “这？”

    官市丞又整不明白了，思忖着道，“大人，眼下秦不缺货。”

    “就昨夜运来货物，都足够老秦人播种和过冬了。”

    “下官已经出通告安抚秦人，五日之内，可购得平价粮。”

    “还限哪门子购啊？”

    “直接撑死这帮奸商算了。”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陆知节微微摇头了，“这叫示弱。”

    “一直让尚商坊吞，他们心里定会摇摆。”

    “吞货那点利金，早就搭进去了，现在可全都是家底儿了。”

    “不如此，他们不会继续吞货。”

    “你那通告，暂时不用发。”

    “秦人虽然痛恨高价，但他们马上就有的赚了。”

    “等五七日之后，我会以平价一成出货。”

    官市丞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阵才道，“大人高明啊。”

    “限购令，那帮奸商无法扫货，必要雇我秦人进货。”

    “如此，老秦人便能有收入。”

    “要是坚持个三五日，老秦人说不定都赚出农具钱来。”

    ……

    天色蒙蒙亮，南市再开。

    今日已经涨到平价五倍。

    但是足有上千甲士维持秩序。

    凡入市购买，需有甲士发的特质竹简。

    拿到竹简之后，排队进入，购完所需，从后门出。

    和前些日子的乱哄哄相比，一下规整了许多。

    这一消息传到尚商坊，一众大商再次齐聚猗顿商社。

    看着众大商愁眉苦脸，猗顿公子竟然笑了。

    “诸位同道，何愁之有啊？”

    “莫不是在怕秦人继续出货，我等吞不下？”

    “大可不用担心。”

    “限购，是好事。”

    “足以说明秦国已经找不出货了。”

    “这多半最后一批了，旨在满足老秦人。”

    “同时，也防备我们再去扫货。”

    “这对我等来说，恰恰是好事。”

    “只要吞了他这一次，此番商战便会彻底结束了。”

    “我等当大贺。”

    一众大商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

    原本的满是惆怅的脸上，又露出了那贪婪的笑容。

    但田氏商社总掌事却道，“眼下秦国可是防着我们扫货呢。”

    “就每人限购一件一斛，怕是根本来不及扫？”

    猗顿公子哈哈笑道，“这不过是小伎俩。”

    “他只限老秦人买，我等虽然不是老秦人，可雇老秦人去买啊。”

    白氏商社总掌事道，“秦人不同山东各国，要让他们去帮忙扫货，怕是行不通啊。”

    猗顿公子不屑道，“秦人有骨气不假，但都穷怕了。”

    “真要饿死了，还谈什么骨气？”

    “只要我等许他们三成利，我保证南市的货物会源源不断进入尚商坊。”

    “猗顿公子高见。”

    “那些没本钱的，我们还可以给他们出本钱。”

    “让人去前门排队发钱，在后门收货。”

    “让那接手商战的长史哭都没地方哭去。”

    猗顿公子这一说，这一帮大商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