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哧吭哧……几个孩子围在一起学猪叫打闹嬉戏，韩大年背着手一脸的笑容。

    菊香跟红梅锅上锅下的烧火，院子里登福跟登丰忙前忙后的砍肉块子。

    “二嫂俩兄弟种菜真是学出来了！以前这样的忙天，二哥二嫂哪敢离开菜地半步？这一二年渐渐的能松开手了。”

    红梅闻言笑起来，“跟我们学种了六七年的菜，到现在都独立不起来，也就这两年稍稍好一点，也只是看着好一点而已！”

    “总是糟蹋菜，你二哥就干脆让他们过来帮忙干，就像费家大哥二哥那样，自己投入成本大，不如帮忙下来一个月一两银子还不用担惊受怕的，换我，这样安稳的生活我也愿意做。”

    “你看我姐虽然自己做生意，其实赚的还没费家大哥二哥多！”

    “那饼子圆子还是大哥一直照顾着的，不然就凭干烧菜在镇上就一个白忙了，没做营生的时候还以为好赚钱的，等你真正做了就晓得赚不到多少还丢不开手。”

    “那比那些一年四季只有土里刨的好呀！多进一个子就多一份回报不是？”

    “这是没错，总比你拢手到处说闲话好，”姑嫂两人说着说着相视笑了起来，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费家二嫂。

    “不种菜都不晓得这里面的道道！镇上，还有临近的村子学我们种菜种瓜，都赔的血本无归的，还把自己的田地都种坏了，有多少人想偷我们的手艺，都没偷去的！说来还得感谢你和妹婿。”

    “他是我亲二哥我还能不帮吗？说来也巧，别人啥都教，就一样闷心里死活不教，要不是种子铺小二闲聊说寒瓜三年不回土，我们种完头一茬瓜后，二哥后面冬季的估计跟他们一样都亏死了！”

    “是呢！我刚嫁来那年，你二哥跟小鬼晒太阳一样，做事偷偷摸摸的，天天晚上自己一个人捣鼓瓜苗，做盘子放草窝子里挖坑放进去，我看了奇怪多嘴问一句马上就给我脸色看！”红梅提起就好来气。

    菊香听了顿时笑的前俯后仰，“二哥那时候愣，加上西村头老王家也种菜了，也不怪他防的紧。”

    “二嫂成亲那一年，家里头一茬瓜看着大丰收了，其实缺钱缺的最厉害，架子种子粪肥什么都急需置办。”

    “夏季砍完秧子，又花了好几十两做了二三十条木头框子，竹棍床，冬季所有的瓜苗菜苗都放在木床里种的，成本连下了三年，就怕被人知道学了去，我们不就靠这为生的嘛！”

    “我心里晓得的，你二哥不就是什么都教了俺兄弟嘛！就是不说瓜地等几年回土的事，俺能理解他的意思，怕他们嘴不牢说秃噜了，俺兄弟现在过的很好了！”红梅一脸明媚的笑意。

    “也不知俊山接到人没有？怎么还没回来？”韩大年来回渡步来到锅屋。

    “雨雪天走的慢，魏大夫一家走前交代今天到的，”菊香好笑的看着她爹。

    “我可赶上了呀！今天中午我不走了就在韩大叔家吃杀猪菜，”门口传来费大嫂爽朗的笑声。

    菊香跟红梅对看一眼，眼里都带上了笑意。

    “中午想走都不成，家里正好缺人手帮忙呢！大嫂这就送上门了，”菊香带着围裙走出来。

    “婶子你看看菊香，这像做饭的人吗？衣服穿的这样干净清爽砰上油了怎么办？”费大嫂指着菊香取笑她。

    “我不是说了嘛大嫂来的刚刚好，锅屋缺个烧饭的，大嫂看看我这几年懒惯了，烧饭都不好吃了，”菊香伸开手臂转个圈给她看。

    “大嫂听到了吧？我小姑子自己说出来了，我要说了回头又有人说我当嫂子编排她，”红梅埋好灶洞火走出来也说起了玩笑话。

    “那你还不拿大棒子把她皮厚的撵出去？人家生完孩子都苍老了不少，就你们姑嫂两人大小孩子好几个了，还都比着往年轻长不害臊！”屋里的人听了都大笑起来。

    “本想来吃婶子一顿饭，谁知不赶巧没嘴福的，俺家小缨不是定完亲要牵四角喜被嘛！我想着这不是有现成的人！我就找来了。”

    “牵喜被子！这是好事情，她姑嫂两人这就跟你去牵，晚上带着一大家子过来吃杀猪菜，你上来刚好省了你韩大叔下去找人了，”登福娘毫不犹疑的答应到。

    “婶子放心，晚上我背着俺娘第一个到，”费大嫂回头跟登福娘开玩笑。

    “你呀！这些年我就喜欢雪萍的爽朗，”登福娘笑的温和慈祥。

    走到路口没人了，“大嫂快跟我说实话，”菊香摇晃着费大嫂的胳膊追问起来。

    “就你们姑嫂心眼亮堂，”费大嫂点点菊香的脑袋。

    “是小缨婆家那边的人，一个孤女带着一个病老爹，人品实在能干就是年纪大了一点二十五了。”

    “因为什么没嫁人？”菊香开口问。

    “他家就她一个姑娘，年轻的时候打算招女婿的，那时候正好赶上动乱，好容易攒的家底都被抢光了，她爹娘还被人打伤了没钱治，没家底子在拖着一对药罐子爹娘，别说招了，就是嫁都不好找。”

    “也不是没人给她提过亲，相看的都还满意，就是听说她咬死嫁人带着爹，人家就不同意了，一个药罐子顿顿离不开药，富人家不缺女子，穷人娶不起，慢慢的就耽搁了下来。”

    “我大哥的事大嫂跟她说了吗？”

    “说了，我一个字都没瞒她的，她自己同意现在正带着她爹在俺家，你们姑嫂看看要是合适了就领回去。”

    “这么急？不会有什么猫腻吧？”红梅惊了一下。

    “她这么急是因为她爹快不行了，没钱吃药天又冷又冻的，咳嗽的人都快撑不住了，她姑娘家的脸皮都扒了，就是希望你家能给她爹找个大夫看看。”

    菊香跟红梅对看了一眼。

    “行，我们去看看，成不成的我都给她找大夫，就冲她的这份孝心。”

    见菊香姑嫂没意见了，费大嫂快步带人去家里看人，成了就赶紧请大夫，不成就立刻把人送走，说实在的她是怕人死在家里了。

    屋里坐着一个清瘦的女子，中等身材，圆圆的瓜子脸，因为太瘦了显得她那双眼睛格外的大，单薄的衣服袖口都磨破了。

    菊香跟红梅走进去她慌忙起身看人，脸上不见羞涩表情，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明透还布满了焦急。

    菊香低头看地上木板上的人，青白的脸没有一丝生气，干瘦的身体蜷缩着不动弹。

    “大嫂，还得麻烦你让大哥跑一趟镇上，请大夫去我大哥家，”菊香笑嘻嘻的跟费大嫂说。

    “魏大夫不在家了吗？”

    “全家都去府城过年了，只能去镇上请了。”

    “缨子，赶紧跑去双塘让你爹套牛车去镇上找大夫，”费大嫂对着锅屋喊了一声。

    “我这就去，锅屋小缨慌忙跑出来，表婶我去找我爹了你们先坐。”

    “缨子性格随大嫂，为人热闹大方，红梅看出去的小缨说到，可惜我没有这么大儿子！”

    “好不害臊的，你还是长辈，当着孩子面就说这话？回头看我不让登丰好捶你一顿，”费大嫂指着红梅笑骂了起来。

    “我这是惋惜，就是俺当家的在他也同意的。”

    “你们姑嫂赶紧走，一来就眼馋俺家缨子，在待下去又是好多不正经的话，”费大嫂玩笑的撵人走。

    “姑母听到了吧！大嫂子撵客人出门，”红梅对着里屋喊到。

    “你大嫂子怎么不拿大棒捶你，做婶子没样的，”费老太屋里也传来笑骂声。

    几个人笑闹了一会，菊香红梅准备带人走了。

    “秋谷秋实帮你表婶送人过去，兄弟俩抬人慢一点，”费大嫂不放心的交代儿子。

    “姑母我们先回去了，等下午俺家思颂回来了，我让她过来给你拔拔腿，”菊香站在里屋门口跟床上费老太说到。

    “别让她来回跑，我这腿你三嫂给我拔的都差不多了，还都是你二哥给的药教的法子，我养两天就能下床了。”

    “姑母你们就惯孩子吧！这么点路都怕来回跑了？”

    “我们晚上带娘过去让思颂看，孩子还没到家你就给安排了活计，你这娘当的！”费大嫂一直把人送出老远才进门。

    “我说这姑娘菊香能看中的，她比她爹娘眼光毒，红梅当初就是她看中的，然后她爹娘才猴急求娶的，”费老太笑吟吟的跟大儿媳说到。

    “菊香眼光确实不错，她比梅子公婆务实，她大哥那种情况要是娶娇滴滴的大姑娘，完全没有两个孙子的位置，只有这种才好拿捏住。”

    “你这即做了好事又成全了一家人，以后登福还能念你们两口子一份情。”

    “这些年他没有薄待俺们两口子，做人不能没有良心，我们两家也算是走的近了，他爹说的对能做的就做了，这么一个好后生不能被毁了！”

    菊香带人径直走向登福家，推远门对着身后的人介绍。

    “这是我大哥韩登福家，以后也是你的家了，那个屋子现在开始就是你爹的了，我大哥会跟你一起伺候你爹，”菊香说完推开偏屋，里面的床架落的都是灰。

    秋谷秋实放下木板，赶紧出去端水进来帮忙打扫洗麻。

    洗干净的床架垫上竹棍，铺上厚厚的稻草，菊香又抱出来三床被子把床铺了。

    “秋谷秋实帮表婶一个忙可以吗？”

    “表婶啥事你说？”

    “这有大木桶，你们兄弟俩从炉子上端热水过来，帮你大爷洗洗澡可以吗？”

    “这有什么呢！”秋谷笑起来跑出去端了一大盆热水过来。

    菊香跟她出来到锅屋烧热水，“我叫菊香，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梁小燕，我爹叫梁满仓，”沙哑的声音粗粝粝的。

    门外响起好几声脚步声，红梅带着韩大年老两口过来看。

    登福娘进来直直的看着粱小燕，“他爹……”

    “爹娘二嫂你们说话，我去找几身大哥的衣服出来，粱大叔还在屋里让秋谷秋实帮忙洗澡呢！”

    “我去找……”

    “我去吧！小燕这身也冷，”菊香给了他爹一个眼神进屋找衣服去了。

    红梅代替了婆婆开口询问情况，把一切都问了个遍，直到韩大年两口子有了满意的笑容她才住口结束。

    菊香拿了衣服出来，韩大年接过一套棉袄进了边屋帮忙。

    “大嫂，炉子上的水都烧热了，这个木桶是给你用的，你也端水进这个屋洗洗，”菊香指了指她身后的屋子。

    “衣服你就暂时穿大哥夹袄将就一下，回头我给你找两身过来穿，等安定下来你就给自己和梁大叔做两身合适的。”

    菊香把里外夹袄递给她二嫂，“我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二嫂你进去陪着大嫂，她人生地不熟的。”

    “那你快去看有我呢！”红梅接过衣服热情的拉着梁小燕进屋拿木桶出来洗澡。

    “这木桶是俺家登丰做，家里大人孩子一人一个，等你们安顿好，我在让他做两个送过来，滴水成冰的冷天不洗个热水澡，穿再多的衣服都不暖和，”红梅跟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两个人一同出来端了一大盆热水进屋。

    梁小燕看红梅没出去的意思，还低头舀着香香的东西摆弄，她羞红了脸，脱了衣服进木桶里泡着。

    滚热的水瞬间驱走了她一身的寒冷，有些发青的脸也开始红润了一点。

    “这个是洗澡用的香膏，”红梅摘掉手上的首饰，挽起袖子舀出来淋粱小燕身上，然后开始帮她从后背揉搓到前胸，又舀了一点倒在她手里，让她自己洗自己能洗到的地方。

    淡淡的清香扑鼻好闻的紧，半个时辰洗澡结束，红梅出来对婆婆点点头。

    登福娘眉梢都吊上喜意，“他爹，人就留下了？看着是大方少语的性子也敞亮。”

    “留下了，妮儿没看错人，”韩大年平时惆怅的脸也舒开了。

    “我回去给她送点吃的来，”登福娘小跑步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