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家里舒服
花叶蒂双手环胸抱花,状似安详,小小的玻璃珠子搁置在一旁。
与先前的脆嫩不同,捆附着的细藤干枯木质化,却还决绝的将小玻璃珠子禁锢在身旁。
疼……
蚁食般的疼痛如跗骨之蛆般蔓延全身,但她好似早已习惯。
为什么呢?不记得了。
不去细思,也无力思考,让她最恐惧的从不是疼痛,而是如现在这样的无力感。
她厌恶争斗,厌恶死亡,喜欢花朵、喜欢歌谣,喜欢甜蜜,喜欢与喜欢的大家一起快乐生活。
却知道想要帮助大家,想要生存,想要争取想要的一切,必须要这么做。
一次又一次的向自己心爱的花朵借用力量,让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承担着对方半数的伤害。
她怕疼却又习惯了疼痛。
只是威力好像从未如此…厉害?
为什么呢?不记得了。
耳边嘈杂,先前的轰鸣声好似还在脑子里面乱撞,只有那异军突起的流水声能让他提起些许兴趣。
只是太过短暂,只当又是什么东西落了湖,便不想去理会。
“喵嗷(大蛇)!”
这一声如同扫去雾霾的烈风,润滑齿链的亮油,将她混乱的思绪扯去,花叶蒂勉力支撑起身躯,胸口的花儿滑落在泥地。
终是飞不起来了。
她眼皮子半睁,还没见着影子,便感觉着自己离了地,投身入一个湿润带有血腥气的怀抱。
喵喵与阿柏怪都是夜间的好手,见有异动自是不肯放过。
大蛇是一口叼起大猫,扭动蛇躯便窜离原地几米远,脱离该死的水体,阿柏怪是一身轻。
只是回去还得要靠“大哥”。
林中有着未知的风险,一片废墟又难以前行,若遇上袭击者更是自顾不暇。
思索的几秒间,阿柏怪已经来到了花叶蒂身旁,他俯身下探,喵喵默契的顺势捞起花叶蒂埋入自己湿哒哒的白毛里,还没忘了将花拾起。
抱稳,攥紧,阿柏怪回头直奔湖中,远离这个是非地。
阿柏怪甩头将大猫架在头顶,免得浸水后无法呼吸,贴着水面寻来处归去。
疼痛逼走麻木,喵喵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上还有着几处伤口,他吃痛的蜷起自身,抱着阿柏怪的脑袋,却将花叶蒂闷在了自己的胸膛的最里面。
呆呆湖小霸王在原地逗留了许久,却被一阵似有若无的危险气息吓得窜入水底。
怎么好像有点像那个大光球!?
逗留个几分钟也没见过什么大家伙,遂以为自己那从小红鱼时期练就的危险预感出了什么错,回到水面朝着让自己不安的地方打眼一瞧。
诶呦喂,那不是我小弟吗!
龙眼圆睁,满是不可置信,急忙拍尾迎上,绕着阿柏怪是左三圈右三圈的打量。
心中腹诽着,咱小弟也没啥变化啊,难不成是那胖猫?
不、不对。
可那气息明明就挥之不去的萦绕在这儿啊?
他狐疑的继续上下打量,却没去考虑那胖猫的心情。
胖猫,也就是喵喵,他被这突如其然从水中冒出的庞然巨物,吓得贴紧了自己此时唯一的依靠——阿柏怪。
但这对被捂在湿润毛发里动弹不得的花叶蒂来说,真是雪上加霜。
稀薄的空气让她不得不牵动自己疼痛的身躯,尽此时最大的力,好不容易拱开了饱含水分的白色草丛,无声的一声“波”,白色瓶塞终于脱离了酒瓶的桎梏,感受到了空气的芬芳。
睁眼的第一幅画面不是树,不是水,不是群星更不是自己温暖的小窝。
“拉诶(妈诶)!”
出头容易回头难,偌大一个龙头直愣愣杵在了她的面前,红眸内缩成了斗鸡眼,倒是显得没有那么凶气,反倒是憨厚不少。
纵使如此,两者体型相差宛如人类相比霸王龙,哪怕霸王龙再怎么痴傻混沌,在这体型差下一个喷嚏都能让人类飞出个十万八千里。
花叶蒂此时是钻不回去也挤不出来,和一个挂饰一般忍受着对面鼻息中透露出的水产腥气。
“噗通噗通”的坠水声减缓,毕竟血肉炮台们依靠的是数量,他们可并没有使用修改器的能力,让自己体力值MAX。
生存在呆呆兽领地里其余的小精灵见光爆之后默契噤声,而呆呆兽们脑内的古早系统还没响应,正延续着先前的指令胡乱将技能释放一通。
喵喵一侧是暴鲤龙,头顶上是数发光弹。
他觉得自己就是凹凸曼世界里的小人,天上特战队的小飞机正“丢丢丢”朝着小怪兽发导弹,而自己正在小怪兽脑袋边上的小山包上。
他好想跑,却跑不掉。
呆湖小霸王不是个近视眼,凑这么近只为了更能清晰的感知面前小东西。
嗅一嗅,寻常气味中掩藏的那丝丝不安的气息都能让他炸鳞,但这不安中却还透着缕缕虚弱。
他果断的下潜至阿柏怪身下,与先前一般抬起小弟让自己成为了一架小潜艇。
小潜艇“嗷嗷”出声询问前路,阿柏怪简短回答后照常启动。
他下意识的歪头躲开了一颗飞弹,只觉得煞是无趣,回望自己庞大的身躯,对比那绝世艺术家的小模样,觉得自己的一身肉都白长了。
遥想当年自己还是一条浑身都是骨,没个二两肉的小红鱼,最幸福的事就是食用偶尔刷新在河岸边的香果果,吃饱后再水溅跃个两下,鱼身真是美得很。
直到有那么一天,他开始寻思,咋这砰砰砰一阵后天上就掉果果了?
好奇心驱使着小红鱼去寻求答案。
他拳头大的脑子里好似不知何谓恐惧,在再一次开始“砰砰砰”之后,毅然决然的朝着“砰砰”们的来处冲锋。
水花飞溅,自然也锤击中了小红鱼。
幸而距离较远,小红鱼没受多大伤害,继而甩尾试着躲避继续莽上前去。
只是砰砰时间短暂,停下后小红鱼却茫然了,他不知要干什么。
最后腹中饥饿,他原地巡游一圈后便循着本能去寻找食物。
而后的每一回他都这么重复着,重复着冲锋,重复着闪躲,慢慢发现自己可以从大贝壳的嘴里抢食,可以自己捕捉到那些用不了能力的小灰鱼,他觉得自己很是幸福。
他习惯了在“流星雨”中穿行,却没发现毛毛细雨下得越发大了起来。
日复一日,小红鱼乐在其中。
他当然知道可以趁着风平浪静时直捣黄龙,直接寻去源头,可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当小红鱼第一次破浪后见到尽头,见到那粉白色的小兽,见到他们口中汇聚着的能量球时。
“我成功了!!”
他竟全然忘了这一颗颗圆球里面饱含的破坏力,情不自禁的重复着自己最最熟练,又最最拿手的招式——水溅跃!
他如一片被顽童用作打水漂的石子般在水面上跳跃,他越跳越高,直到看到那绿荫之顶。
脑袋里疑惑着,原来这掉好吃的的绿玩意脑袋上面是长这样啊?
嘴里舒爽长吼,惊去一帮鸟兽。
真痛快啊!
小红鱼,不此时该叫他大蓝龙了,他却没有发觉自己身上的变化,一时间适应不了新的身躯,如同落石般直挺挺的砸下。
“轰隆!”
下半身水花压起几尺,半个下巴硬生生磕在坚实的大地上,好悬没有嗝屁在岸边做一条真大型咸鱼。
晕了半拉钟头,再睁眼,就是反应迟钝如呆呆兽都转头跑路。
顿觉无趣,拖着身子下湖。
自此,唐吉坷德小红鱼不在,回来的是一只作威作福大蓝龙。
他用呆呆兽钓鱼执法,让呆呆兽们饿得两眼无神,把湖边树木作靶子,岸边再没见过一棵完好无缺的大树,还在湖里拉帮结派,简直是无恶不作。
直至…辣个蓝人来了。
嗐,糗事不再提。
今朝见个还没自个眼珠子大的小玩意,一炮轰得那是天崩地裂,莫名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转念一寻思,嘿,这小玩意不就是咱小弟的同伴来着,带入小弟的同伴等于小弟的公式,那大白猫是小弟,这小玩意不也是自己的小弟吗?!
有如此得力干将的加入,让他觉得群殴那个男人指日可待。
他借此逻辑说服了自己,顺利将背上三位送达了目的地。
目视新招收的小弟们离开了自己的视野,他迫不及待的原路返回,想要近距离观摩艺术现场,期望能借此习得一些些精髓。
他乐呵呵的急速前行。仿佛不知疲惫。
临到艺术现场,却止了步,心里暗道“咋觉得背后阴嗖嗖的?”
借着月光,眯眼细瞧,这白色反光杠杠,这灰色大鸟…
是辣个蓝人!
话分两头,众所周知两点间线段最短,所以阿柏怪提溜着喵喵,喵喵抱着小花花准备直穿果园。
借着她身上残留着的那么一丝丝余威,倒也没遇上什么想要捡漏的家伙。
只是林深路远,夜半路险,行至园子的时候天边已微微泛白。
喵喵的血迹将将干涸,毛发半干,阿柏怪身上包着的身份牌早不知去了哪,小花花疼痛衰减,也恢复了些许气力,终于有了力气可以将自己的花朵抱起。
这果园子不仅有监控,还有小精灵巡逻。
阿柏怪自知这一点,选择这条路当然不只是单纯的鲁莽之举。
冬日晨光来得晚,阿柏怪这么大一条蛇,猫在果园大门口保安室边上那个长得格外茂盛的长青灌木里,谁叫总有人喜欢往这儿吹个口哨“施肥”呢?
趁着值班保安还未换班时将睡未睡的困倦时候,他尾巴尖轻叩玻璃窗。
“咚咚”两声后,里面真正的安保“人员”木讷转头,好似早已遇见了这次的会面。
长得就像是个图腾符号的天然鸟,喙尖指向敲击声传来的地方,似旗帜一般的双翼微敛,肉眼难以察觉的光芒便一闪而过。
还没等喵喵反应过来,眼前场景便陡然巨变。
要不是身处野外,他都快觉得自己是被收进球里了。
可这水泥船,这水泥台,和那大晚上不睡觉在菜地里逮耗子的小白猫,这一件件,一桩桩不正表明自己到家了吗!
喵喵刚想要询问,阿柏怪却没给他机会。
说实话,园子里的那奇怪家伙让他捉摸不透,感觉很是厉害却在人类这“夜观星象“。
这家伙在某天突然出现,只是留下一句“果园门口,给予帮助”,便又如来时一样消失了。
阿柏怪寻找归路的时候,将其从脑海的最深处翻了出来。
没想到还真有用处。
花叶蒂已睡去,黎明已至。
喵喵终于逃脱了自找的噩梦,然而此行找些补品的目标并未实现。
后几日两个伤者安心养伤。
喵喵因为不认字,靠着鼻子嗅闻老人家药箱里的药品,甭管抹的,冲泡的,口服的,觉得差不多的就给自己试试。
也亏得他是小精灵,喵喵这要是人早就上西天寻佛祖了。
至于那个健全的呢?
去林子里寻那个脑袋不太聪明的老大了,找了两回都不见龙影。
贼不走空,干脆趁着夜幕一口又一口,拔了两个呆呆兽的尾巴回去。
他嘴里叼着一个,尾巴卷着一个,为了掩人耳目,又找那个怪鸟去了。
那鸟还挺好嘞,阿柏怪眼睛一闭一睁就回了家。
喵喵不要脸的将这也归入了自己的功绩。
那日三只小精灵该罚的都罚了,不大的家庭菜地里头,整日能见着这三个家伙忙碌的身影。
而那一个半的赃物呢?
肉做熟了便不好分辨,两个老人尝上一口,直言道:“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
三个知情人皆默不作声,只当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