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好似突然被一阵狂风掠过，香炉中其余线香齐齐熄灭又重新复燃，只是燃烧速度比之前何止快了数倍。

    线香上的火光飞速下降，直到不足刚刚插上的这三根香烛的一半，好像是自觉不配与之齐平。

    剧烈地燃烧一次性释放出了大量烟云，不只是香炉左近，连带着灵堂的一角都被覆盖，雾霭蒙蒙，宛如堕入香火神国。

    唯独秦先生送来的三支香，青烟从香头而起，袅袅上升，所过之处烟云退让。

    凝视香头的火光明灭，鼻尖是淡淡缭绕的奇特香气。

    常庆江和张思溪二人心中哀思之情弥漫，与常老爷子有关的过往回忆涌上心头。

    不知二人在香炉前伫立了多久，直到线香燃尽方才有如梦回。

    旦暮时分，斜射的阳光穿过灵堂的木窗，落在香炉前的地上，影影斑斑，恍如隔世。

    二人泪洒长襟，久久不能平复。

    携手重新坐回堂下，张思溪才略有些哀婉地叹道，

    “常老爷子自立插旗之前，曾在张家武馆修行过不短的时候。”

    “年少时母亲很提起过一些常老爷子的过往，言语颇多赞誉。”

    “我本以为那些话都已经沉在回忆深处，没想到仅凭三支香，就能让我心湖重起波澜。”

    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张思溪如一盆凉水在初冬浇入怀中。

    “我已晋入一流境界，凡胎大成，只差以气感慢慢打磨，这线香却让我沉湎过去不能自拔。”

    “不知不觉间影响一个一流武者的精神，醒来后又毫无头晕脑胀一类的烦扰，甚至觉得耳清目明。”

    “世间真能有这么奇妙的迷香吗，莫不是，入道……之力。”

    说完又摇摇头似乎觉得不太可信。

    常庆江仍木坐一旁，对于这个话题他一个二流武者没有什么参详的价值。

    “入道或许夸张了几分，但是秦先生的来历只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常老爷子出殡，哪怕他不来，城东的武馆也不能和他断了联系。”

    ……

    自那日项君年来递讣告，又过了些时日。

    秦槐本以为城东武馆已经明白自己的态度，没想到今一大早又看到项君年在门外候着。

    “常馆主差我来告诉您，说常老爷子今天就出殡了，您之前和常老爷子也算忘年交，得来跟您说一声。”

    隔着院门，项君年照猫画虎，按着常庆江教的说。

    人来也不能给人家打出去，秦槐只好开门迎客，顺便问问有什么别的消息。

    项君年看到秦槐迎出来，忙鞠躬示意不敢，回忆了一下才又说，

    “城主府的人来过城东了。”

    “说是之前城外失踪的好些人，是被什么妖虎给吃了，他们来城东征调一批武者，给的赏银还不少呢。”

    妖兽之说，秦槐曾听说过。

    普通野兽侥幸得了天地眷顾，有一些机缘，就有可能脱胎换骨，蛮力远胜寻常种群，有了开智的可能，称之为妖兽。

    妖兽之间实力亦有高下之分，既看天赋，也看境遇。

    刚被发现的妖兽一般还没有太多成长时间，大致相当于人类的二流或一流武者。

    而妖兽活的久了，若是得了一点灵光，成功开智，便是正经的妖，和人类的入道类似，是可闻不可见的传说境界。

    项君年说起这妖虎，原先坐在里面的老厨娘也立马走了出来。

    “之前不是说是大虫下山吗，好几个县组织了打虎队的，怎么又是妖虎了。”

    项君年看到门里走出个老厨娘，先看了一眼秦槐，才回答道，

    “这就不知道了，官府的人来只说要找些武者，许了赏钱，其余的没有提。”

    老厨娘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擦了擦手就向秦槐作别，

    “秦先生，我去找我同乡打探一下，您稍待。”

    说完就急急出门了。

    看老厨娘走远了，项君年又开口，

    “另外，常馆主让我告诉您，您不打算回武馆了，也终归是武馆的客卿，该给的月例不能少，让我这趟来带给您。”

    “以后但凡还找得到您，这月例就会按着时候送您手上。”

    掂量了一下项君年递过来的袋子，秦槐有些困惑。

    常家武馆给的月钱对如今的他来说其实意义不大，吃穿用的花销他已经尽够了。

    一流武者修行所用外物上，常老爷子都显得有些寒酸，如今常家武馆家道中落，更是不可能供得起他。

    这边项君年还在传话，

    “常馆主还说，如果您想找点别的去处，内城里面很有些大户人家要招收武者供奉的。”

    “待遇很好，有些城外的武者都会在那落脚，您如果有想法，他可以帮您注意着。”

    秦槐思虑了一下暂时拒绝了，顺手又把那个钱袋子塞了回去。

    项君年苦笑着接过钱袋，却也没敢和秦槐推推扯扯，默默收下了。

    不是大虫下山，而是妖虎出世，那就和之前车马行听到的消息对上了。

    妖虎虽然是天赋异种，但却空有蛮力没有灵光，成群的武者尽可以对付了。

    目视项君年远去的方向，秦槐却仍有一点不安，还是得抓紧九路无涯归一刀的修习。

    是夜，大寒，雪窟冰天。

    据街头巷尾的小贩说，今年入冬后气温就显妖异，不仅降的比往年多，更比往年快。

    今儿更是初冬就迎来了第一场暴雪。

    这些日子城里的炭火遭到哄抢，价格上涨了三倍还不止。

    直到官府出面，限制购买，供应了一批库存的炭火，又找内城的大户友好磋商了好几次，价格才算是稳定在了往年的一倍半。

    可这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城外有妖虎，烧的炭进不来，等冻死的人开始出现在街头，矛盾仍会爆发。

    但是对于如今的秦槐而言，尚且思虑不到这许多事。

    他正在雪夜练刀。

    【九路无涯归一刀（68/100）：常家祖传刀法，历时五代，再无人能现祖辈辉煌】

    这段时间，他并非是在干等血龙香的消息。

    手不释刀，朝乾夕惕，今夜天降大雪，合该他刀法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