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开始，官府的仓就空了。”

    “等市面上知道这个消息，本来还在流通的粮米和炭火都会被哄抢，日翻三倍也是等闲。”

    “不加控制，时候一到，就是成批成批的百姓饿死、冻死在家中。”

    “这种天气，如果死在屋里，怕是都不会有人发现吧。”

    白炳说这话的时候神色看起来有些惨淡。

    “最多五日，官府就不得不选择是闭城面临饿殍遍地，迎接民变。”

    “还是开城门恢复交通，期待外面那只虎妖吃饱了之后能坐看炭火粮米进城。”

    秦槐坐在对面只能无言。

    锦阳城中虽已是看得到的百业萧条，但有几人清楚，事态竟然已经糟糕到如此地步。

    官府把消息瞒得太好。

    “所以白大人和我说这些的意思是。”

    思虑片刻，秦槐还是有些摸不准白炳的意思，

    “倘若现在在外面择人而噬的真的是得了灵光的虎妖。”

    白炳没有卖关子，只是陈述，

    “那么万事皆休。”

    “我已经备好了两支私军，两日之内就会冲撞那些内城的大户门邸，杀人放粮。”

    “可大户之中素有豢养武者和护院的习惯，那时结果如何孰难预料。”

    “而且所得之炭火粮米也延缓不得十日。”

    “不过就是能拖一步是一步了，不知十日后援兵到来，城中还能剩下几人。”

    白炳从小桌旁起身，有些焦躁的踱了几步

    “但是，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涿州一带每一只开智以上的妖魔，官府都是记了数的，怎么会在离城池这么近的地方突然冒出来一只虎妖。”

    “而且这段时间和这只虎妖打交道，他的实力和行事之间有相当的不协调感。”

    “不免让人心中生疑。”

    停下脚步，白炳紧紧盯着秦槐的眼睛，

    “所以我希望你能出城确认此妖境界根底。”

    “如若不是虎妖，回来报信，或者……杀虎救城。”

    秦槐坐在对面皱着眉。

    这话说的好听，好像留了一半的生路，其实是两头堵。

    如果外面的真是相当于入道境的开智虎妖，那三个秦槐也不够吃的。

    如果不是，这批已经出去的武者大都是入了流的，其中还有一流武者带队，结果连对面的底细都没摸出来。

    哪怕不是一只开智虎妖，实力也要远超寻常武者。

    出城杀妖，带的人多了虎妖不露面。

    带的人少了，真等打了照面，也很可能是生死两难。

    “城中境界与我相仿的武者不多，但也应该颇有几个。”

    “至少对你来说，城东张家武馆的张馆主，应该是更好的选择。”

    白炳对秦槐突然提及此事似乎并不意外，也没有避讳，坦然说，

    “我对城东甚至整个锦阳城的控制力都没有你想的那么强。”

    “刻意放纵城东坐大，把武馆势力作为自己处理问题的打手，这是上一代城主的做法。”

    “别人都说城东的武馆是锦阳城的支柱，城里一半的官兵都曾在武馆修习过，但我始终觉得他们是城里的脓疮。”

    “以武馆之名，行帮派之事，把城东搞的乌烟瘴气。”

    “程游和常咏尚之事确实是我为了削弱城东的武馆势力刻意挑起。”

    “倘若没有发生如今的事情，在他们之后，我会开始着手处理张家武馆，把城东彻底纳入锦阳城。”

    白炳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和缓，意志坚定。

    秦槐点点头，“那我还有最后一事想问。”

    “请讲。”

    “白城主身边这位怎么称呼，又是什么境界。”

    听闻此话，白炳身体一僵，有些欲语还休。

    身旁的顾老则是猛地抬头，宛如一只趴伏的老狼，自臂弯处目露凶光。

    自从下了马车秦槐就觉得处处不对。

    自己身为一流武者，带刀进入城主府后院与城主会晤，竟然无人在意。

    加上屋中讲话时，他总能感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关注落在自己身上，几番查探又毫无踪影。

    只能认为白城主身边始终有一位高境武者随身护持。

    “境界远超尊兄。”白炳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告知。

    秦槐眼睛猛的一眯，一股怒火从怀中涌起，但是面上却不显分毫。

    “那敢问何不让这位顾老出城。”

    白炳咬牙摇头，“顾老不能出手。”

    秦槐彻底听不下去，言语至此，对于白炳诸多不清之处，秦槐也有了猜测。

    一名高境武者随身护持，一道传讯就有足以解决入道妖物的家中长辈前来。

    这白炳必是一个来自涿州或者其他大城的世家公子，锦阳城这一城百姓都不过是他的历练场。

    亏自己还沾沾自喜，觉得一流武者的实力，起码能在这一城浊流中自保。

    人家这才是真正的超然物外。

    身边站着一位高境武者，坐在城主府里，自云端俯视苦难的百姓，面露戚戚。

    何等虚伪。

    秦槐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拱了拱手，

    “白城主不送，秦某先告辞。”

    白炳没再开口，只是紧咬牙关用一种希冀的眼神注视着秦槐。

    直至看到秦槐将要走出后厅，才彻底颓然，

    “如果变了决定，可到望湘园寻坐堂掌柜，他会为你安排。”

    守在门口的车夫看到秦槐出来，默默靠前又带起了路。

    身后狭小后厅中，沉默良久才传来白炳有气无力的声音，

    “顾老，准备一下吧，明日午时前，他若还不出城，我们出。”

    顾老面露挣扎，似乎想提醒白炳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

    还是来时的驷马轩车，当秦槐在春风楼后院走下马车，时辰已近日暮。

    辽阔的锦阳城淹没在夕阳的余光中，好像在熊熊燃烧。

    大雪封城，饥寒交迫。

    长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升斗小民们把自己锁在屋门里节衣缩食，抵御寒冷。

    但是没有人觉得，这会是他们度过的最后一个冬天。

    秦槐突然意识到白炳没有讨还送出的那根血龙香。

    或许对世家子弟而言，这种珍稀香材，也不过是为一场谈话就可以付出的报酬。

    “入道……”

    若有足够的修行资粮和功法，踏入入道于他，又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