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槐快步走在池平街上。

    这两日间为了巡逻和购买赤精花，这条长街算是给他走熟了。

    池平街叫街，其实占地面积和其他小些的城市的城区一般大小。

    里面酒楼、食肆、成衣铺、锻铁铺样样不缺。

    路上袒胸露腹的赤膊壮汉、香风阵阵的朱轮华毂、持刀佩剑的宗门弟子络绎不绝。

    但其中还有一样人这两日却格外的多。

    和尚。

    就在秦槐正前方，正有一个和尚从一家小户酒肆里钻出来。

    那酒肆老板跟在身后弯腰鞠躬没个停歇，左手心里攥着几根线香。

    香火。

    在城务司也算待了些日子，秦槐不再和刚来时一般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

    这里的香火和当年香火神国中的血香不同，是纯粹的众生愿力。

    当初王显等人哄骗村民们用心头血铸香，是为了洗去香火中的杂念和戾气，确保没有神格未入入道的他们可以吸食。

    但这里没有血香，却有其他的问题。

    整座浮州城其实可以看作一个开放式的神国。

    居住在其中的人，不论修士或武者、凡人，只要认同接受道务司的存在，就会有一份愿力，产生一份香火。

    这些海量香火没有指向，纯白无瑕，是道务司最看重的几样东西之一。

    也是身在浮州的神道修士最垂涎的。

    据说早年间，浮州城内胆敢染指香火的宗门，都会被道务司以雷霆之势踏破。

    但是近些年，虽然香火禁令仍在，可这些驻扎在浮州城内的宗门却开始逐渐试探道务司的底线。

    总有些宗门铤而走险尝试篡夺香火，也总有些宗门被不时地敲打。

    两者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平衡。

    摸不清道务司上层是怎么想的。

    不是巡逻时间，又是这种说不清楚的事情，秦槐没有去自找麻烦。

    还是径直超目的地走去。

    走进丹宝阁。

    圆润的冯掌柜拢着袖子熟门熟路地靠了上来。

    “秦先生，还是一朵赤精花？”

    “要不要去雅间稍坐一会？”

    这位秦先生两次让他看走了眼。

    第一次以为是个看惯了仙家楼阁的大人物，结果连什么是宝钞都不知道。

    第二次以为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小子，结果隔天就带着宝钞来买回去了一朵赤精花，像是外州来的富户。

    “不了，我赶时间，这次买三朵。”

    尝试过几次之后，秦槐对赤精花在后天境界养护真气的药效已经有所预估。

    大约再两朵赤精花，就足够他把真气养护到能在仙脉中往复的地步了。

    晋升先天后再用掉一朵来稳定境界。

    之后赤精花的药效就有些匮乏，得去买其他更合适的宝药了。

    “这次买的赤精花有些多了，不知道掌柜那个药盒子可否随赠。”

    赤精花取出后，其中的阳火精华每时每刻都在消耗。

    因此秦槐之前每次只买一朵，买了后还要赶紧赶回曲中巷修行。

    这次一次性买三朵，就是看上了掌柜那个能保存药性的木盒子。

    “光是一份赤精花，我就已经照顾了掌柜的三次生意了。”

    “以后我们做生意的时候还多，有来有往，长长久久啊。”

    冯掌柜一听秦槐的话，正在取用赤精花的手赶紧把木盒的盖子摁住，半张笑脸变成了哭脸。

    “尊客不要说笑，我这药盒通体灰古木，无缝无隙，最能锁精纳气，这怎么好随赠的。”

    秦槐听完也不急着吭声，先把拿出来的宝钞又收了回去，

    “没有那劳什子灰古木，我买三朵赤精花也用不了，还是给我拿一朵吧。”

    冯掌柜其实倒不贪图这几朵赤精花的生意。

    只是这秦槐来的勤快，像是个不差钱的主。

    现在后天境界的宝药赚不了太多，等到先天境界乃至入道才是发力的时候。

    现在把他送出门去，转头找去别的宝药铺就亏了。

    不说浮州城，只在池平街上，武者所用的宝药丹宝阁也称不上垄断。

    “随赠的话这单生意就亏了，看着再给点吧。”

    冯掌柜心里做好了打算，但还是习惯性地还还价。

    两人一番讨价还价，以秦槐又推过去一张宝钞告终。

    至今他已经在丹宝阁里买了五朵赤精花，花出去十一张宝钞，原本以为的巨款，缩水了快一半。

    修行宝药的开销实在太大了……

    “掌柜的我再跟你打听个事。”

    钱货两讫，秦槐心满意足地把药盒揣了起来。

    这个无定木盒秦槐是势在必得，大多的宝药都有药性挥发的风险。

    没有这么个药盒存放宝药，用着买着，自己的修行进度落在有心人眼里那就是历历如绘。

    “我这两日看到池平街上的和尚多了不少，掌柜的可知道是哪里来的吗？”

    宗门之事大多都是道务司在管。

    没有道务司撑腰，城务司也就只敢惹惹闲散的武者，没有和宗门碰一碰的实力。

    但是这种反常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巡逻的街上，不说穷原竟委，也不能两眼一抹黑。

    更何况，香火之事，一直都是他那根敏感的神经。

    “还能是哪的，长庆街的金霞寺，就在池平街边上。”

    掌柜的把宝钞收好，丹宝阁里又没有什么客人，倒不介意和秦槐说两句闲话。

    “隔着条街过来偷香火，胆子这么大？”

    秦槐这下真有些讶异了。

    “人家上面通着天呢，”

    冯掌柜的往天上指了指，声音也小了一点，

    “金霞寺那是扫尘寺设在浮州城里的分寺，两寺在佛理上还是一脉。”

    秦槐跟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这扫尘寺看来是个有名的地方，回头再去别的地方打听下。

    告别了冯掌柜，秦槐揣着药盒径直回了曲中巷。

    照例把静室的门打开，让里面搜集的灵气逸散到小院中。

    和刚开始只能开一线门缝不同，现在秦槐已经可以直面完全打开的门扉。

    灵气一时三刻间就沁润了静室前的一方土地。

    吐息凝神。

    直到清晰地感觉出体内仙脉的那一团真气

    秦槐取出药盒，小心翼翼地捻出一朵赤精花，含在了舌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