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头盔下的十字军发声道。

    卡尔·安东尼神经质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仆从。

    “你还好吗？”十字军问道。

    “哦，我很哈——”安东尼说到一半改了口，“不，我不好，一点也不好。你确定你胸口那个十字应该是白的？我看黑色圣堂的那些阿斯塔特，他们都带着黑十字。”

    “我确定。”十字军答道。

    有那么一秒，安东尼想痛骂这个仆役，但还是没骂出口。他很烦躁，五脏六腑似乎都灌满了铅。这是一种介于恐慌和担忧之间的感觉。他准备了好几天，想要在这个黑色圣堂的星际战士面前假装成一个勇者，然而阿斯塔特却先一步找上了他。

    为什么？他忍不住揣测原因。他并不是一个战场指挥官，但他也了解过一场战争的指挥有多么繁杂。死亡天使不太可能会在百忙中主动找上门——除非他要说的事情至关重要。

    但能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找上他？安东尼不明白，他有一些猜想，但只要想到便会令他浑身发抖。帕苏朗铁路的起点位于巢都中心——圣矛大教堂的地底。那是枢机主教的宫殿所在之处，供奉着圣人莫瑞甘当年身边带的一支短矛。

    死亡天使会不会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安东尼想到过去听闻的那些故事，述说着死亡天使凌驾于凡人之上的智慧和思想，他会不会发现了地表下隐藏的龌龊？这次召见安东尼，是想要向他问罪吗？

    他不知道，当仆役走出指挥所，宣布他可以进入时，安东尼打了个寒战。而当他走进指挥所，看见星际战士身后的全息地图，在圣矛大教堂的位置上大大标出一个问号时，担忧化作了惊惧。

    “卡尔·安东尼，代理枢机主教。”死亡天使开口道，还是那个拒绝了安东尼握手的星际战士，带着一个微笑的骷髅假面，“我有几个问题。”

    安东尼愣怔在原地，眼中只有全息图上那个大大的问号。星际战士说出下一句话，差点让他膝盖一软。

    “这个星区真正的枢机主教在何处？”

    他差点跪下。卡尔·安东尼当然知道他们真正的枢机主教在干什么，而死亡天使的问题看起来很像明知故问。

    回答卡在安东尼喉间。死亡天使踱步向前，漆黑的超人身躯屹立于前，阴影漫天。

    深陷眼窝居高临下，赤瞳如血。

    “我……”安东尼舔了舔嘴唇，艰难地试图开口。

    “你在恐惧什么吗？”阿斯塔特打断了他。语气冷淡。

    “我……”安东尼又重复了一遍，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我拒绝回答。”

    寂静，他话语的尾音在指挥室内层层回荡。冷汗满身，安东尼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憋出来的，仿佛某个天杀的恶魔或者邪神借他的口去顶撞死亡天使。

    那对深陷双眸中血光大盛。

    “你说什么？”死亡天使一字一句问道。

    “……我拒绝回答。”安东尼强调道，话已出口便没有收回来的可能，他只能逼着自己往下说，“我是这片星区的枢机主教，我的服务是为了侍奉神皇，而不是侍奉你。”

    双腿不断颤抖，如果不是他很有先见之明的提前禁食禁水，现在恐怕已经失禁。安东尼抬起头，用自己能做到最强硬的目光与死亡天使对视。

    我是对的。他对自己说，我行为方正，忠诚不二，我理应得到更多尊重，我理应……

    “哼。”死亡天使冷哼一声，让他强行鼓起来的勇气泄掉一半。面前魁梧的半神扭头走开，他每一步行走都引发钢铁碰撞的长鸣。

    “你想说你我是平等的。”死亡天使凝视着舷窗外森冷的天空，背对着安东尼，他的话语慢条斯理，带着毫无感情的冷漠和平静，“理论上，的确。帝皇的仆人并无高下之分。黑色圣堂会尊重所有为帝皇献身的灵魂，而问题是……”

    安东尼看见那对血红的双眸再次转向他。

    “……你配吗？”

    冷汗流入眼中，安东尼竭力睁大双眼。

    “雷蒙德。”他说道，呼唤等在门外的十字军。他的护卫快速地响应了呼唤，当十字军迈进指挥所时，死亡天使的视线全程锁定着他胸口的黑底白十字。

    “这是我的护卫，雷蒙德。”安东尼介绍道，“忠嗣学院的十字军。他曾经与我一同参与过格奈乌斯远征军在奥格星区的惩戒行动，而正是在那一次远征中。我们行动为我们赢得了的圣堂十字的荣誉。”

    “伟大的勇士。”死亡天使略略低头，罕见的表现出尊重，“但他的成就与你无关，他的荣誉也与你无关。”

    “那是我们共同的荣誉。”安东尼坚持到，王座在上，他这一天干的事情似乎比之前数十年人生都要疯狂。

    死亡天使扭头看向十字军。

    “他说的是真的吗？”

    十字军沉默不语。安东尼摆摆手，示意自己的仆从发言。

    “绝无虚言。”十字军说。

    带着骷髅头盔的阿斯塔特没有继续提问，看起来是在沉思。

    “这依然并不足以令人信服。”他说，“但你的仆从为你争取到一个机会。我的名字是梅萨·李锡尼。”

    “卡尔·安东尼。”安东尼向着死亡天使伸手，死亡天使轻轻与他握手。

    “我会盯着你的。”他警告道。

    也就盯我两天。安东尼偷偷寻思，他已经感受到希望与快乐。逃出生天的狂喜令他雀跃不已，但阿斯塔特的下一句话传来，扑灭了他刚燃起的希望。

    “那么，卡尔·安东尼，现在告诉我。”死亡天使顿了一下，“你们在圣矛大教堂里，究竟隐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