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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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出警

    汇山捕房探员黄福根、崔诚克接到出警指令,前去虹山区兆丰路女科医院调查异乎寻常臭味的来源时,已是下午4时。

    “兄弟,又有活干了。”黄福根对崔诚克说。

    黄福根三十四五岁,脸上的皮肤白晰晰的,与女人的皮肤一样细腻,脸偏瘦,痊骨外露,眼睛成细条型,似乎总带着冷冷的光,被一幅金丝眼镜遮住,会给人一种莫名的紧张之感。他已在巡捕房干了十多年,经手过不少凶杀、毒品、诈骗、赌博等大案。前几天,他刚查办了一起贩卖毒品案,被英藉总探长给予特令嘉奖。

    “臭味,也让我们去查?”崔诚克有些不满,“这么大热的天,死只鸡,死只猫,都会有臭味,也让我们去处理吗?”

    “这是医院,不是屠宰场。可能会有些蹊跷,还是去看看吧。没事更好,有事对上面也好有个交待。”黄福根拿起桌上的帽子,戴上,又把身上的巡捕服整理了整理。

    “听大哥的。”崔诚克虽有怨言,但还是乖乖地跟在黄福根的后面,出了巡捕房。崔诚克刚刚被招录进巡捕房不久,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瘦长,背有些佝偻,像营养不良的样子,眼角处有了一个黑痣,长着一撮毛,常被巡捕房的同事们戏称为“一撮毛”。但他也并不恼,只是会咧咧嘴,露出满嘴并不齐整的牙来,嘿嘿的笑一声。

    汇山捕房离虹口女科医院并不远,两人骑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见门口正站着一个人,戴了一个厚厚的口罩,头上满是汗,似乎正焦急地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见黄福根和崔诚克一身巡捕房的装扮,便连忙迎上去,问道:“你们是汇山捕房探员吧?”

    黄福根下了车,上下打量了眼前的这个人。四五十岁,身材不高,不到一米七,但体重看上去却足有二百斤,像个麻带,上下一般粗,肚子朝向突出着,像扣了一口锅,被外面的长衫遮住。

    “是啊。你是哪位?”

    “可把你们盼来了,我是禧年堂执事,人们都称我为阿满。”阿满指了指不远处的基督教堂。

    “是你报的案?”黄福根问道。

    “是我。”

    “你因何报案?”

    “你没闻见什么吗?”阿满反问了一句。

    “嗯。”黄福根这才发觉有股臭味冲鼻而来,让人无法忍受。对这臭味,黄福根并不陌生,他第一感觉判断是从腐烂的尸体身上发出来的,不是人,就是动物。刚才因赶路,竟将这臭味给忽略了。而崔诚克此时脸色早已变白,想憋住气,脸色又涨红,感觉五脏六腑正在翻动,大有搅翻到嘴的感觉。但他还是忍住了。

    “怎么这么臭?”黄福根皱起了眉头,赶紧用手捂住了口鼻。

    “我也不知道啊。”阿满一脸无奈,叹了口气,“我还从来没有闻到过如此臭味,简直能把人熏死。”

    黄福根笑了笑,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这臭味确实让人难人忍受,难以招架。要不是探个究竟,自己肯定会马上逃开了。

    “我提前为二位准备好了口罩。”说着,阿满从长衫口袋里拿出两个口罩来,分别递给黄、崔,“哦,还忘了问问探长贵姓啊。”

    “我姓黄,他姓崔。”戴上口罩的黄福根长长地喘了口气,才感到体内的五脏六腑归位,不再提着吊着。

    “这臭味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医院诊室。”

    “诊室中怎么会有臭味呢?”崔诚克纳闷地问。

    “那谁知道呢。前几天还没有,今天早上我一起床,就闻见有一股臭味,找来找去,就找到这儿了。”

    “你们没发现什么吗?”

    “诊室的门是锁着的,打不开。”阿满看了看两位巡捕,手中并没有拿什么工具,只有腰间挂着一根警棍。他面露难色,问道,“门是锁着的,你们有破锁工具吗?”

    “没有。”

    “那还是从救火会请人来吧,让他们把房门打开。凭你们俩人是没有把门打开的。”

    “那好吧,你给救火会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人来,把门打开。”

    阿满去了,很快,他回来了,说救火会马上就到,已在路上。

    黄福根习惯性朝四周扫了一眼,这是比较繁忙的一条街道,来往行人和车辆不断。对于一家医院来讲,处在这样一个路段,应该比较引起人的注意。而如今,这医院的楼却显得空空落落,没有什么生机和人气。

    “这家医院你了解吗?”黄福根问。

    “是家专看妇女病症的医院。”阿满答道,“对了,这里面还住着一位阿婆,是医院的雇工,有什么情况你也可以向她了解。”

    “她在哪?”

    “在楼上。”

    “让她下来吧。”

    阿满答应了一声,朝楼上喊了一声,“费张氏”。只听“唉”了一声,便有人从二层窗户上探出头来。

    “下来,探长找你。”

    费张氏答应了一声,缩回探出窗外的头,怦的一声又关上窗子。

    “这一段时间医院有什么异样吗?”黄福根问。

    “倒是没有。就是这臭味出现之前,医生搬走了,只留下这阿婆在这里。”

    黄福根哦了一下,没有再问下去。他脑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答案。

    “大哥,怎么这么臭啊?”崔诚克肚子还有些翻江倒海。

    “一会儿就知道了。”

    费张氏从楼上走了下来。

    “你是这里的雇工?”

    “是。”

    “臭味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昨天才从老家无锡回来,今天一大早,阿满执事就来找了,说是这里有臭味。”费张氏说着,眼睛看着别处,有些游移,“诊室的门打不开,这不,请你们来了。”

    “嗯。”黄福根没有再问下去。

    不一会,救火会的车辆到了,从车上跳下两个救火队员来。阿满连忙迎上去,在简单交主谈了两句之后,便引领他们来到诊室门前。在费了了番周折之后,救火队员很快就将诊室的门锁打开。

    “你们在门口,不要进去了。”黄福根对阿满和费张氏说。

    阿满心想,还巴不得呢,这臭味都快熏死人了。他赶紧撤出去,跑出医院的大楼,跑到路边,静等着里面的消息。

    黄福根和崔诚克带上手套,轻手轻脚地走进诊室。虽然戴着口罩,却无法阻挡住臭味的进入。俩人屏住呼吸,站在门口,打量了诊室一眼。这里倒是被废弃的诊室,里面布满了灰尘,挂着的布幔也是灰尘,脏兮兮的,在从窗口和门吹进来来的风中轻轻地抖动摇摆。还有一张简陋的手术台,上面还留有红色的斑点,像是在做手术时留下的血迹,手术台上面的灯具似已拆去,地上杂乱地丢着一些医疗垃圾,甚至还有被染成红色的纱布。黄福根不禁摇了摇头,从室内的布置上来看,这不像是诊室,更不像手术室,更像是屠宰场。

    “大哥,有什么发现吗?我怎么感觉有些惨得慌。”崔诚克小声地问,声音有些颤抖。

    “胆小鬼,你看到地上那一块铅皮了吗?”黄福根骂了一声。其实他早已注意到了室内不同的地方,就是室内地面上钉着一米见方的洋铅皮,呈长方形,像一板棺材盖,上面及周围还留着石灰的痕迹。数十只苍蝇应该是逐臭而来,停在上面,拼命地吮吸着,或者“嗡嗡嗡”地围绕着铅皮在飞。这里应该就是臭味发出之地了,只是出于职业的习惯,他并没有急于将目光聚焦于此,而是先将周围的环境观察了一下,以免错过一些蛛丝马迹。见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最后才将目光聚焦于此。

    “我看到了,一个诊室内钉这么一块铅皮做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黄福根说道,“撬开它。”

    “好。”崔诚克嘴上答应着,脚却没有动地方。

    黄福根看了他一眼,心想,还是自己来吧。于是,他迈步到了钉有铅皮的地方,蹲下身子,打量了一眼,对崔诚克说,“你去到外面快去看看,救火队员走了没有,如果没走,你跟他们借个铁钳来。”

    崔诚克答应了一声,向外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