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沙发旁，混合着浓烈的甲醛味，地上则是啃了一半的馒头，那散落在塑料袋外面的是牙刷和牙膏。

    江予立刻明白，黎殊今夜是不打算睡觉了，也不会回家，就顾着干手里的针线活。

    然后明早去公司洗手间，就着自来水洗漱。

    当年，她上大学时，为了期末分数好看些，就干过这种蠢事，如今更是不要命的熬夜。

    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得病吗？还是在甲醛味如此浓烈的室内，都不知道放点橘子皮，倒点醋散散味吗？

    或者就这么急吗？

    非要今天将这个东西赶出来！！！

    黎殊做窗帘太入神，除了腿蹲到发麻，其余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根本就没注意来人。

    江予一个箭步，粗暴地扔掉黎殊手中的布料，那上面还放着好几颗珍珠，也“啪啪啪”地发出声音。

    打破原本寂静的黑夜。

    江予将她从地上抡起，“站起来！”

    黎殊本来大半夜就有些疲劳，刚要打死结的珍珠洒落一地，意味着一个小时白干。

    心里也有些火气。

    “江总，您身为外来人员，大半夜潜入叶氏，我是可以报警的。”黎殊将她的不满化作怨气，倾吐而出。

    “你知不知道，这屋里刚刷过油漆，全都是有毒物质，你还在这待上一夜，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是啊！你说对了，我就是想死，请你不要拦着。”黎殊说完，就弯腰捡小珍珠。

    江予见她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说着如此践踏之语，怒抿着嘴巴，直接将她拽出去。

    “啪嗒！”

    刚捡到手的十颗小珍珠，就这样，又掉在了地上，黎殊本来就烦，工作又被人打扰，心里更不爽了。

    “跟我回家。”

    “江予，你有病吧，回不回家是我自己的事情，轮不着你管，请你离开。”黎殊冷着脸，指着工作室门口。

    江予不为所动，只是固执地说：“老师不在了，我作为他的学生，有义务对你负责。”

    “老师？呵！他被自己最爱的学生间接害死，你还腆着脸说照顾她的女儿，你觉得他老人家九泉之下能安心吗？”黎殊泪水在打转，却依旧倔强地咬着字，蹦出狠话。

    “是啊，就是我不仁不义，害死了你父母，所以我要你生生世世都要跟我纠缠在一起，看着我是如何舒服地活着。”

    江予故意激怒黎殊，是不想她漠视自己的生命，自从知道她在精神病医院割腕，血流了一地。

    他就会心悸恶寒，怕她有一天真的扛不住压力，亦或是万一奶奶寿终正寝了，那她是不是会对世间毫无留念，跟着一块离开？

    江予不敢继续往下想！

    无论是出于情感，还是愧疚，他都希望黎殊能够坚强地活下去，而不是缅怀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

    “你浑蛋...”

    黎殊没想到，他会如此无耻，先前还会道歉，现在直接将白眼狼的本性展现无余。

    这一刻，心中的苦楚再也无法压抑。

    倏然抬起手，怒扇江予两个巴掌！

    黎殊的指甲很长，疏于打理，再加上打的时候，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直接将划破了他的脸。

    顷刻间浮现红色的巴掌印，还有被挠破的痕迹，嘴角溢出下鲜血。

    艳到嗜血，染红了黎殊的眼睛。

    “打够了吗？继续。”江予疯批地笑着，就像是失了心的野狗，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黎殊没有照做，无动静地站着。

    江予强制将她拖到工作室外面，直到呼吸到夜间清爽的空气，他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看来今晚就得叫人将这里封禁，至少也要散味七八天，才能重新进入。

    “你今晚若是不回家，以后你去哪我都跟着，你要是不介意外在的目光，我自然也无所顾忌。”

    黎殊不是在乎别人的看法，而是她这份工作来之不易，若是被江予搅黄了，她又能到哪实现父亲的遗愿。

    是真的在乎，所以不能被江予的胡搅蛮缠搞吹了。

    黎殊叹了口气，只好抬脚进入，想要将东西收拾一番，然后拎包回家。

    “在这待着。”江予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黎殊也不想计较他的粗鲁，就靠在柱子上，看他踏进屋里，弯腰捡拾一波三折的小珍珠，连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就是一些做工粗糙的塑料制品，无非是外观好看些，但江予的表情很认真，彷佛是看待至宝。

    捡起后，还将什么的灰尘吹掉，油漆有的未干涸，珍珠滚上去，沾满了泥泞的颜色，江予竟也不嫌弃地掀起他的白衬衫，包裹着外表，揉搓了好几下。

    直到彻底将上面的污渍弄干净，才重新将其放在小盒子里。

    黎殊不想与他有瓜葛，见他没将东西弄丢，就抛下一句：“记得锁门。”

    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丝毫没有要等江予的意思。

    公司楼下...

    江予拉着黎殊上了车，然后就狂踩油门，一路疾驰着。

    黎殊今天也真的是累到了，两条腿跑了很多地方，又酸又疼，胳膊也因为刷油漆、锯东西，变得很麻木。

    先前在办公室内，没有空调，周身凉凉的，人也就比较清醒。

    但这会车子里温度比较高，倦意来袭，让她实在是扛不住了，歪头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江予透过后视镜，看见黎殊睡着了，开车的速度也放慢了，心想以后一定要监督她工作，不然依照她的性子，没日没夜地熬，身子迟早会出大问题。

    一个小时后...

    车子停在江宅门口，轻刹的那点微弱振动，吵醒了黎殊。

    她睁开眼，并没有因睡觉而模糊或怔愣的神情，而是一片清明。

    彷佛刚刚的半个小时，她并没有睡着似的。

    “睡眠这么浅吗？记得你以前每次至少睡一个小时。”

    江予记得三年前的黎殊，睡眠质量不是一般的好，通常是倒头就睡，打雷下雨都不会惊醒她。

    现在却如此脆弱，轻轻一碰就能碎裂的感觉。

    “以前的黎殊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