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殊踩上台阶，任由张妈挽着自己的胳膊，像机械的玩具般，被带进了园子。

    房间很大，光是个梳妆台，就精细无比，桌上放着两瓶年代久远的红酒，估摸着是刚从酒窖拿出来。

    张妈：“黎小姐，上次您匆匆离开，加上我又要照顾白小姐，没能说上话，这次你就在家里多住几天，我给你做好吃的补补。”

    “不用了，我明早就离开。”

    “这些年，您去哪了？过得还好吗？”张妈眸子染上层水雾，摸着黎殊的白头发。

    黎殊也很有感触，早在三年前，她以江予女朋友的身份来江宅时，其余佣人都很讨厌她，背后话她长短。

    觉得江予应该和白云落在一起，而不是被她这么个不知羞耻的人抢走，还趁江予不在时，偷偷往她的茶水里放脏东西。

    想要借机为白云落打抱不平。

    只有张妈选择一视同仁，并没有漠然自己，而是将她护在身后，用老一辈的威严声音说：“黎小姐是少爷带回来的人，你们有不满，就到少爷面前反应，不要在背后搞小动作。”

    每次，江予陪着虚弱地白云落，让自己伤心时，她就会一个人躲在江家的阁楼里，而张妈总是会做很多糕点，哄她开心。

    还会跟她讲很多人生哲理，开导了她许多。

    这冰冷的江宅，也唯有她真心待自己！

    “挺好的，您也要保重身子。”黎殊不想让她担心，就违心地撒了谎。

    “老太太还好吗？”

    “奶妈身子骨也还算硬朗。”

    “别骗我了，你要是真好，还能长这么多白头发，才二十五岁，就把自己熬成了七十岁的模样。”

    黎殊笑了笑，“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不管遇到多么锥心的打击，你也一定要活下去，这比任何事都重要。”

    “嗯，我会的，已经很晚了，您也早点睡吧。”

    黎殊真心觉得做江家的佣人很累，这么晚了，还让两位老人熬夜等在门口，典型的吸血鬼行为。

    张妈将刚烧好的热水壶拿到桌旁，还给她准备了干净的杯子，好让她夜里口渴时，喝水方便些，省得还要下楼。

    黎殊赞扬张妈的心细，“谢谢张妈。”

    “这天气这么冷，从被窝里爬起来，冷不丁会被冻感冒，像云落小姐前两天也是没有防护好，咳嗽声阵阵不带歇的。”

    黎殊听到这个糟心的名字，扭转了脑袋，有些排斥。

    张妈自知有些失言，但还是执意说：“其实白小姐这三年活得也很揪心，身体上的折磨反反复复的，吃睡都不太好。”

    “张妈，可以不说这些吗？我不想听。”

    “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待张妈离开后，黎殊逼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但还是冷笑一声。

    白云落是张妈一手带大的，就算论感情，肯定更加关心她，而不是自己这个半路冒出来的不速之客。

    张妈对待她的那些好，在遇到白云落时，都会烟消云散。

    终究是比不上的...

    就像是曾经，她在江予中的地位，表面上被人羡慕，觉得她攀上了富贵，成为江少的女朋友，他的信用卡随便刷，可以被他用豪车载着出去兜风。

    但是，只有黎殊自己知道，白云落一句娇柔的话语，便能让江予将她踹进荆条满地的悬崖。

    发现她没有死绝，还能继续补刀的那种狠辣。

    想到这，心中又憋了鼓气，从床沿边坐起来，见屋外灯火都熄灭了，外面的人应该都被撤掉了。

    黎殊不想多待，打开门，走在鹅卵石上，猫着身子，静悄悄地溜走了。

    身子被冷风灌入，羽绒服看起来鼓鼓囔囔的，其实里面早就抛毛了，棉花也都饼成一团。

    有的地方就两片薄料，有的地方却挤了很多棉球。

    倒是冷意缠身！

    哈着冷气，搓着手踏出江宅，这么晚了，只能靠双腿走回家了。

    估计得走一个多小时，这让黎殊心里气闷到胸口堵着，要不是他，自己今晚又怎么会遭这个罪！

    硬是来来回回地奔波。

    再想起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对江予的憎恶又多了一份...脚上磨了泡，只要一挪步，那个鞋子靠到血泡，她就会感到刺痛。

    真的好委屈，好委屈...

    凭什么她要受这份难？自己做错了什么，上天要如此责罚她。

    周围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她看不见路了，只得将手电筒打开，电量已经见红了，恐怕只能支撑一小段的路程。

    几分钟后，手机自动关机了。

    黎殊的希望破灭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她不想继续往前走了，真的好累好累啊！

    黎殊蹲在地上，想着就这样等天亮吧，到时候会有公交车的。

    夜晚的气温骤然下降，尤其是室外，路有冻死狗这句话不是白说的，黎殊现在就冷得瑟瑟发抖。

    嘴唇发白，面部僵硬到麻木，只得将头埋进膝盖处，讨一丝温暖。

    第二天，江家...

    江予忙到早晨六点，才回到江宅，之后便一股脑地钻进厨房忙碌起来，他想给黎殊亲自做早餐，将以前恋爱时的遗憾，做点微薄的补偿。

    尽管她不会在意。

    黎殊喜欢吃黄油面包和牛排，浇上满满的芝士，这两样冰箱里都有。

    洗水池里放着沾泥的小青葱，那是他一大早去后面菜地里摘的，剥皮后再剁剁，切成小块，撒在牛排上。

    江予还煎了两个鸡蛋，特地将蛋黄的力道把握好，不需要完全熟透，那样反倒口感不佳。

    ...

    白云落早晨起床后，刚洗漱完毕，新来的小女佣曾欢就堆着笑意说：“白小姐，少爷在给你做早餐。”

    是她有些诧异，毕竟江家大厨比比皆是，完全不需要他动手做饭，他平日也没有这个爱好。

    今日是怎么了？

    不过白云落还是很开心，两朵红云从脸上浮起，嘴角也微动。

    “小姐，少爷难得下厨，今天你可得多吃点。”

    “嗯，刚好肚子有些饿了。”

    白云落迫不及待地跑到厨房，果然看见微卷白衬衫，秒变居家好男人的江予。

    甜甜地拍了他的后背，欢脱地说：“予哥，听曾欢说你做了早餐。”

    “嗯，你的那份，我特意做清淡了点。”江予洗着油锅，顺带指了指桌上的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