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

    吴见忍不住惊讶地说了一句。

    他一直以为不管是万能之人还是第二代天诅者都是这颗头颅原主的身份，但就这个叫做优泽的话来说所谓的天诅者的身份是作为吴见的他自己的身份？

    而另一边月季看着躺在地上的克莱尔，一边翻看着她身上有没有伤口，一边带着哭腔嘟囔：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吗？”

    而克莱尔则淡漠地看着天空，任其摆弄，头发散乱地盖在脸上，直勾勾地盯着那上方无际的蓝天，听着月季那一声声抱怨，只是声音很小地细语了一句：

    “所以你们为什么要来救我呢？”

    “什么？”

    月季有些没听清，困惑地回了一句。

    “所以你为什么要来救我呢？”

    克莱尔看向那白色头发白色眼睛的异族人，这次咬字清楚地说了出来，但是却带着无比困惑的神情。

    月季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沉默一会便反问：

    “为什么不呢？”

    因为我们不一样啊。

    克莱尔再次看着她的头发和眼睛，但只是张了张嘴却并未开口，便背过头去不想再理她。

    而月季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她有些后悔在医圣都的时候没有好好学习医人之道精神状态部分的知识了，如果当时自己学过的话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任由克莱尔去做出这么大风险的事而先前的自己却只是在看着。

    她一定能提前阻止克莱尔的。

    她是这样想的。

    “那不是德莫吗？”

    而远处突然传来声大喊，阿祖尔和德莫本来都快做好心里准备上去和克莱尔搭句话了，突然被这声大喊打断。

    德莫听着声音有点耳熟，循声望去，便看见远处一堆人影浑身带着血快速地向这边过来，她惊讶地回道：

    “图勒？你们怎么会在这？不对，这数量你们是把黄沙盗团将近一半的人都带出来了？”

    而黄沙盗团的人全部临近了德莫才发现他们几乎人人带伤，吴见也走了过来，德莫迎上那个领头的男子，焦急而惶恐地问道：

    “图勒？这是怎么回事？沙魔大人呢？”

    而图勒却和他身后的沙魔盗团们都一脸笑意，但问题却不少：

    “德莫你这次出去执行任务可错过了件大好事啊！不过你这边居然没什么野兽，你是从哪找到的这个地方，话说你不是去了塔里斯的部落吗？怎么跑得这么快？这位同胞又是谁啊？”

    吴见看着他们身上人人带伤，嘴角抽了抽，这可不像是大好事的样子。

    德莫也是心中不安愈加旺盛，追问道：

    “什么事？沙魔大人都不找我商量一下吗？”

    图勒也不管她的语气，眼神带着难以想象的狂热道：

    “当然是阻挡兽潮喽！沙魔大人从宫殿派人出来通知我们直接出发去阻拦兽潮，足足有一半的人为同胞牺牲了！虽然沙魔大人没跟着我们一起出来，但想必他是去直面兽潮之主了吧！”

    德莫独眼猛得一颤，直接抓住图勒的衣领质问道：

    “是谁从沙魔大人的宫殿里出来通知你的？你不知道沙魔大人的宫殿只有我和你能进去吗？！！沙魔大人人呢！”

    “欸？”

    图勒一愣，他也是黄沙之民的典型，直到德莫一说他才开始思考起来，而此时，突然有风慢慢地刮动起来。

    假如那不是沙魔大人的命令，那这……

    他慢慢回头看向自己身后虽然疲惫但却一个个都带着笑互相称赞着彼此先前的战斗共享那带出来的食物的同胞，沙魔盗团十年下来虽然也有他们去代沙魔大人去接触那些离群猎人，但还是人数稀少，只有五千来人，这不过一战下去就死了一半的人。

    是在自己的带领下，不是为了沙魔大人的命令而死的二千五百人，为了抵挡这个绕着部族领地而过的兽潮而死的二千五百人。

    “我，怎么会？肯定是外族人干的！！”

    图勒难以置信，但还是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当他明白那不是沙魔大人的命令时，他就知道出大事了，但是现在不能让剩下的同胞们知道，不然一定会发生更糟糕的事的。

    然后他就将目光转向了德莫，在沙魔盗团一般都是沙魔给出命令德莫代为执行的，沙魔盗团里的人都认为如果黄沙之王是第一聪明的，沙魔大人是第二，那德莫就是第三了。

    “我们该怎么办？”

    德莫狠狠地咬了口自己的手指，都咬出血来了才让她压制住不给图勒两下的冲动，她脸色低沉地给出了回答：

    “我们得回去，对，我们得回去。”

    她抬起头看向图勒，眼神无比坚定：

    “无论如何，我们得回去，只要能找到沙魔大人一定不会出更糟糕的事。”

    阿祖尔在旁边听得有点懵但是还是知道出大事了，而吹起的风越来越大，远处的云也越来越近，吴见听着他们的对话，陷入了思考。

    事情有点大条了，沙魔的手下死了那么多人，还有这个莫名奇妙的兽潮，就仿佛驱赶着自己一样。

    不过还好，先前虽然救克莱尔的时候自己真的没什么办法，完全靠这具身体原主发威才突破这兽潮的包围，但好歹还是冲出来了，还是赶紧离开这地方吧。

    吴见完全没把之前的事情当一回事，但现在的气氛确实感觉越来越不妙了。

    “那就快走吧，我去叫月季她们。”

    月季仔细翻看了克莱尔的伤口之后发现除了先前摔倒的一点小擦伤外确实没什么伤痕，长舒了口气，然后就坐在克莱尔旁边抱着自己的双腿，像是讲故事一般：

    “克莱尔，你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吗？”

    “不记得了。”克莱尔平平淡淡地回话，却忍不住想起那个时候那白色的头发几乎盖住全身的家伙。

    “我还记得啊，那时候我真的刚来到沙漠这边，去黄沙王城那边找医圣都报完了道，想找部族去应聘医师但是却没有人肯相信我，因为我是外族人嘛，黄沙之民不相信我很正常啊。”

    月季说着这种沮丧的话题，但是眼里却带着点点的光：

    “我就想啊，我一定要在这个蛮夷地方做医师，毕竟我也是从医圣都出来的嘛，王城那边人受伤的少，我就去沙漠找那些狩猎的人医治。”

    “笨蛋啊。”克莱尔忍不住搭了一嘴。

    “然后就因为带着水太少了倒在你们部族附近了，虽然说是有那么点笨蛋，但还好吧，因为我见到你了呢？”

    “嗯？”克莱尔感觉有点不对劲。

    “你比我更笨蛋啊？‘部族里最笨蛋的家伙，但是狩猎的时候却很聪明，就是这个家伙救了你啊！’，当时阿祖尔天天这么向我介绍你，所以我就觉得你和其它黄沙之民很不一样啊。”

    月季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阿祖尔这个笨蛋。”克莱尔躺在地上又忍不住道，便索性坐了听月季说话。

    “你看啊，我和其它黄沙之民不一样，你也和其它黄沙之民不一样，而且我当时很笨蛋，你也很笨蛋，所以当时我刚住在你们部族的时候，我觉得我们是一样的。”

    “我觉得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

    月季盯着克莱尔的眼神越发明亮起来，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浓，但却突然黯淡下去：

    “但后来跟着你们出去狩猎几次了之后，我才明白，我们不一样啊。”

    “你在部族那么笨蛋，不过只是因为待在一个足够安心的地方所以才那么笨蛋啊，而我那时却没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去啊。”

    “但在那个部族，我待了十年了啊。”

    “部族里的大家我都认识，阿祖尔，长老，庸医，那些家伙，克莱尔，我把你们都当作是我的同胞啊，那个部族已经快成为我能够安安心心待的地方了，等我这次去过月华之族再回来我一定不会再离开那里了。”

    “但是，但是……”

    月季说到这里低下头又哭了出来，克莱尔听着她的这些话却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而月季接着说道：

    “但是如果你死了的话，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安心的地方，就会没了啊，所以，”

    她抬起头，那双白色的眼睛盈满泪水，风越来越大，她向克莱尔恳求道：

    “克莱尔，你能不能不要死啊。”

    而克莱尔却连和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她无法理解月华之族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就哭，更无法理解月季的话语为什么会让她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只是沉默地看着脚底的黄沙，沉默地回想自己的这二十五年的苦痛，而苦痛的尽头是什么呢？

    她张开双臂直接拥抱住月季，她得不出答案，那就让那个笨蛋的自己去回答道，那笨蛋克莱尔当然会这么回答：

    “当然好啊！”

    ……

    “好戏开场了。”

    黑暗中莫名其妙地响起了一个声音。

    红色的眼眸看着那黑暗中另一双白色的眼眸，有些惊讶却更多的是惊喜：

    “你还不放弃吗？”

    “大人，我一定会完成我的计划，一定不会干扰到您的计划的！”

    “你做不到啊，不过如果你想的话，那就尽情去做吧，既然你承受住了朱玄之祸，那也无愧于月劫尘大师之名了。”

    “多谢大人！”

    于是在那狂风卷起的风沙形成的黑暗夹缝里，一道月光便笔直地射向了被克莱尔拥抱的月季，而月季看着那道能够杀死自己的月光，连惊讶都来不及却不禁想到，也许对于自己来说，这片黄沙就足够让自己变成笨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