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生在苍山下，时常遥望变化莫测的苍山心驰神往，如今

    心想事成得上苍山，自是喜上眉梢。细奴罗和郭郡矣经常从苍山下

    路过，听过许多关于苍山的传说，今日上山一举两得，既为三公主采

    药也为观赏风景。

    罗应虎容光焕发，口若悬河地为三人讲述了诸多当地民间传说，

    四骑折而向西沿着缓坡而上，前面一座庙宇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

    罗应虎手指寺院道：“这是灵泉寺，寺里的僧人在下都识得，三位可

    否进寺用斋喝茶？”三公主摇头道：“多谢前辈关怀，不过刚出门既

    不饿也不渴，还是上山观赏美景吧。”

    四骑继续上山，郭郡矣道：“罗前辈，这灵泉寺有何传闻？劳烦

    说来听听。”罗应虎欢然道：“相传有位高僧云游到此，见此处风景

    甚好，又有清泉，就把手中的紫檀木禅杖插在地上说道‘若此地能建

    寺，就让禅杖成活。’话音刚落，禅杖就在地上生根长叶，于是这位

    高僧立即筑台，保护成活的紫檀树，名曰：紫檀木台。这位高僧便在

    此处修建庙宇，四面八方的僧人闻讯而来，寺中香火旺盛，香客不

    绝。僧人长期念诵《灵泉经》感动了天神，天上的神仙下凡来到寺

    中，在泉水里放置了灵丹，附近的人们都知道常喝这灵泉水能强健

    身体，延年益寿。”

    郭郡矣呵呵一笑道：“灵泉水虽好，不过还是要长期喝才有效，

    我等也不能剃了光头出家当和尚，在这寺院里喝灵泉水强壮筋骨。

    我们这点年纪暂时也不需要增加岁数，延长寿命，还是上山饱览景

    物，采摘仙苓实际些，二弟、张姑娘你们说是不是？”他的目光投向

    了两人。

    细奴罗和三公主相视微笑点头，细奴罗道：“大哥说得对。”

    四人一边说话一边前行，山高坡陡，道路盘旋崎岖，林间白雾萦

    绕，四人骑的都是健马却也行进艰难，只得跃下牵马步行。罗应虎

    抬头手指前方道：“瞧，那就是天龙峰。”三人仰头顺着他所指的方向

    望去，只见一座高耸入云白雪皑皑的山峰巍然屹立，在阳光映照下

    晶莹耀眼，美不可言，峰顶云雾缥缈，遥遥望去似一条白色的巨龙在

    雾霭中缓缓游动，随着云雾的飘荡山峰形状变幻百端，人人面上现

    出微笑，加快脚步向前行去。

    细奴罗担心三公主的伤势，时常回头关照她，到得难行之处都

    会伸出手欲拉她一把，可是三公主却碍于旁人在场，调皮地避了开

    去，也许是因为多日来服药养息，身上的伤毒多数已经被解除，她精

    神渐好不需要细奴罗相助。

    罗应虎津津乐道：“这天龙峰云飘雾动，有时宛若飞龙，有时好

    似骏马，故而有人称为马龙峰。因峰高路险好多人望而却步，峰顶

    和悬崖上生长的仙苓罕有人采，才得成活百年千年。”细奴罗、三公

    主、郭郡矣听说有仙苓，更是精神抖擞，拉马向前快步而走，可是越

    往前行山势越险峻。罗应虎往前开路，手指深谷道：“要上天龙峰若

    从这峡谷中直行道路极近，却因谷中流水潺潺，两岸湿滑陡峭，马不

    能行，我们只得绕盘山路而上，只是清碧溪的景致就见不到了。”

    三公主对“清碧溪”的美景早有耳闻，此时兴奋不已，对细奴

    罗道：“大哥，若上天龙峰连清碧溪的风景都没能欣赏，那还有何意

    味？”说罢闪身前行。细奴罗急忙道：“你有伤在身，我负你从清碧

    溪上峰吧。”他话音未落，三公主已在数丈开外，细奴罗只得展开轻

    功提气疾追。郭郡矣赶忙大声询问：“二弟，我等该当若何？”

    “顺盘山道而行，天龙峰下‘长春泉’见。”细奴罗的声音从远处

    传来。

    细奴罗和郭郡矣时常闻得“长春泉”之名，却从未到过，此时细

    奴罗脱口而出，郭郡矣不免有些顾虑，转头问罗应虎：“罗前辈，天

    龙峰下当真有‘长春泉’吗？”罗应虎道：“有的！有的！像一道银帘

    挂在山崖上，遥遥可见，郭公子不必忧心。”

    罗应虎和郭郡矣牵着马匹顺盘山道向上行了半个时辰，道路愈发

    狭窄陡峭，只得把马匹牵到山腰空地上去吃草，两人徒步上峰而去。

    清碧溪在天龙峰与圣应峰之间的峡谷中，悬崖峭壁、怪石突兀，

    有势若天开的水花石天然壁画，溪水从裂开的山谷中涌出，从悬崖

    间飞流而下，到了山涧平地时积水成潭，分为上中下三潭。三公主

    来到下潭，见潭边杜鹃花烂漫如霞，潭中碧水澄莹见底，风轻云净的

    天空尽数铺在水中。潭底青、白、赤、黄各色石子晶莹剔透，随着水

    波闪闪发亮，禁不住解下外面的纱衣浸了水当作抛袖，运功轻点足

    尖立于水面，上身摆动，轻移莲步做汉代踏歌之舞……

    细奴罗到来时，见她舞姿柔美，令他陶醉。她红唇微启歌唱，歌

    声洋洋盈耳，婉转动听，令他着迷。

    只见她边歌边舞，左旋右转，却是顶尖水上漂的功夫，伴着抛袖

    甩出水珠，在阳光下形成七色的虹，身着白衣的三公主宛若仙女在

    水面轻歌妙舞，此情此景把他深深震住了。一舞作罢，她跃到潭边，

    细奴罗似才惊醒，心中爱怜横溢，急忙抢过去道：“小金妹，适才上

    山甚是消耗内力，现下又水面起舞，你有伤在身，怎能承受得住，快

    快坐下歇息吧。”说着在石头上铺了方巾，示意她坐下。三公主心中

    一甜，依言坐了，却还不安分地对着细奴罗做了个鬼脸道：“我向来

    这般随性，况且我的伤已经好了！”细奴罗看着她面色如桃花般粉

    嫩，些许放心，却仍是关切地道：“伤尚未痊愈，不能过于辛劳，你看

    鞋子都湿了，脱下来我替你擦擦可好？”三公主扫了一眼自己的鞋，

    半仰着头，故意看着天空笑而不答，神情又是可爱又是顽皮，抬起双

    腿故意甩动着，细奴罗趁她不备，忽地伸双手将她两脚捉住，正屈膝

    低头欲为她脱鞋，“啪”的一声响，一物从他怀里掉落在地，三公主

    眼疾手快捡了起来，见是一张叠得整齐的麂子皮，一时好奇顺手打

    开，见一面光滑，一面有黄毛，别无异样，翘起小嘴佯嗔道：“一张麂

    子皮，宝贝似的藏于怀里，是否你南诏风俗奇特，姑娘送与情郎的不

    是荷包，而是麂子皮！”细奴罗见她轻嗔薄怒，心中甚是欢喜，一面

    替她脱下鞋子擦拭，一面逗趣道：“然也！是千金不换的宝物！”三

    公主道：“好稀奇的宝物，看我把你的宝物扔了！”说着把麂子皮叠

    好作势向谷中掷去，却以手背挡住，快捷无伦地藏于身后，摊开双手

    冲着细奴罗得意的一笑。

    三公主的小把戏被细奴罗看在眼里，脸上却佯装震怒道：“好

    啊！你把我的宝物扔了，我就捉你来赔！”说罢抢前将三公主揽在怀

    里。此时两人的脸凑得极近，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细奴

    罗鼻中又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他眸子里映出的三公主也瞪

    着大眼睛望着他出神，两人相视了一弹指的工夫，细奴罗难抑心中

    热火，慢慢将唇靠近她的双唇。

    三公主忽地回过神来，迅速取出身后的麂子皮塞在他手里，细

    奴罗也觉失态，慌忙放开了她，双手摆弄着麂子皮道：“这不是姑娘

    送的，是我师父赠与我的，说是剑谱，要我好好珍藏，他日遇到有缘

    人，便可两人同习共研。”话刚出口，心道：“小金妹可不就是有缘人

    吗？况且这剑谱若能与她一起练习，说不定能益于她调息，有助于

    驱除体内的瘔毒。”想到此处不禁心中暗喜。

    可是从何练起，怎生练法，却是不得而知。他沉思片刻，幽幽地

    道：“多年来，我反复琢磨，却是无法通晓。”说着把麂子皮摊开，取

    出佩剑划破自己左手无名指，将鲜血轻涂在麂子皮光滑的一面上，

    少间麂子皮显现出二十四个似字似图又似花的隐约图纹来。

    三公主好奇地凑近他，两人静静地端详着麂子皮上的印迹，良

    久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鲜血干了，麂子皮上的花朵便消失不见，

    三公主一急把手指一下划破，将血涂了上去，二十四个模糊纹路又

    出现了。细奴罗道：“我试过多次，都是如此，没有寸进。”三公主不

    语，望着麂子皮，她秀眉微蹙，认真思索，见麂子皮上的花朵快要隐

    去，三公主又欲再次滴血，细奴罗阻止道：“小金妹，先别费神了，以

    后多有时日参详，不必急于一时。”言罢见自己的手指尚有鲜血溢

    出，便顺手轻擦于麂子皮上，被擦过之处的“花朵”竟有了些许变

    化，两人四目相视，好像明白了什么，三公主再次逼出血液涂在麂子

    皮上，细奴罗依样而为，两人的血融合在一起，麂子皮上的所有朦胧

    图像竟然清晰的化作男女双修的图谱，两人四手相握，又蹦又跳欣

    喜若狂，接着便认真研习，迫不及待地练了起来。

    两人内功都有根基，依图：细奴罗左手持剑，三公主右手持剑，

    练习起来得心应手，图上二十四招，每一招均有二十四种变化，剑

    招交错，飘逸灵动，出神入化，可攻可守，忽快忽慢，二人相互照应，

    阴阳相辅，臻至完美。两人运劲于臂，双剑脱手飞出，四手前推，宝

    剑如箭离弦般直飞出数丈，两人四手回带，双剑又回到二人手中。

    三公主惊叹：“好生厉害，所向无敌！”细奴罗也是精神为之一振，见

    三公主额头密布了些细汗，小脸红扑扑的，说道：“小金妹，快坐下

    调休一会吧。”三公主见他又欲铺垫方巾，言辞恳切地道：“大哥，我

    自小都不拘于此，随性惯了，你大可不必如此细致待我。”细奴罗道：

    “我明白了，小金妹是大义洒脱之人，今后我定照着你的性子行事。”

    三公主道：“这剑谱有图无字，剑招我们是练了，可就不知叫什

    么剑法，总得有个名吧？”细奴罗躬身道：“烦请姑娘赐名！”三公

    主嬉笑着还礼道：“这剑法优美敏捷，潇洒凌厉，似舞实武，暂且叫

    作‘南诏剑舞’吧，待见了你师父，请他老人家示下，如何？”细奴罗

    道：“就叫‘南诏剑舞’，我师父并不在意这些，待见到他老人家时，

    你我当面演给他看，他必然高兴！”

    三公主道：“我们再练一遍吧，边练习边拟剑招名称，如何？”细

    奴罗担忧地道：“你身体支持得住吗？”三公主道：“我觉得身体已经

    康复了，若是不妥，我便立即停下。”于是两人双剑齐出，剑光闪动，

    直取来敌，三公主笑道：“请少诏王为此剑招赐名。”细奴罗望着她微

    笑道：“这招就唤作‘龙凤迎客’吧！”三公主没有理会“龙凤”二字，

    却因他戏把敌人称做“客”，笑得更是开心。两人接着再练，心神合

    二为一，二十四般变化威力倍增，细奴罗并步站立向三公主行持剑礼

    道：“此招请女侠赐名。”三公主持剑还礼道：“这招就叫作‘龙飞凤

    舞’吧！”两人身随剑行，双剑纵横，双影飘浮来去，此攻彼援，汝消

    我长，剑法精奇奥妙，一人命一招剑名，最后当还剑入鞘时，命名为

    “龙凤回还”。

    两人稍作调息，细奴罗道：“我们走吧，大哥和罗前辈久候我们

    不至，定会担心的。”三公主“嗯”了一声。

    两人离开清碧溪下潭，到得中潭时三公主已是精疲力竭，只好

    由细奴罗负着向上潭而去，细奴罗照顾到她的身体，放轻脚步缓慢

    而行。一路上流水淙淙，花香扑鼻，燕语莺声，微风轻拂，好一幅此

    景只应天上有的画面，三公主陶醉其中，加之此时扑在细奴罗坚实

    的背上，心里倍感温暖，禁不住低声道：“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恰

    逢一处凌空悬挂的水帘从天而降，细奴罗未听清楚，转头询问，三公

    主慌忙改口：“银帘飞流下，荡起千株玉。”

    细奴罗负着三公主经过上潭，越身而上，步履如飞，把峡谷抛在

    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