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阿新有关施大国的一番“辛苦论”，听得蕾蕾很是受用，再加上施家众人同意为了减轻施大国的压力，春节家宴由他们做东来宴请施大国，让蕾蕾对即将到来的春节充满了期待。或许这次春节家宴后，能改变蕾蕾先前的态度，重拾对施家人的好感。

    满怀期许的2011年春节终于到来了。

    因为“世博会”的召开，过去的一年里蕾蕾可没少辛苦，但回报也是丰厚的，年底时她得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奖金。她从年终奖中抽出一部分，给施大国也包了一份大礼包，就等家宴当日给他一个惊喜了。

    家宴当日，蕾蕾起床后被眼前的一切惊到了。

    “这是在干嘛呢？”

    其实蕾蕾完全知道众人在干嘛，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干这些。

    “包馄饨和汤团呀！”杨慧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回答道。

    “我知道你们在包馄饨和汤团。”蕾蕾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当成了弱智，颇有些不服气地说道，“我是问为什么要包馄饨和汤团，今年不是在外面吃饭吗？”

    “只是吃晚饭而已，一会儿哥哥姐姐们还要过来的，大家都要来吃馄饨和汤团的。”施小妹这时也帮着一块儿解释起来。

    “不是直接去饭店是吗？”

    蕾蕾似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她之前想当然地以为，这次家宴会和市区人家吃年夜饭一样，直接去饭店汇合。显然，她会错了意。

    “那是当然的，大家都要先到这儿来汇合。毕竟是家宴，氛围还是要的，不能显得太冷清。”施小妹进一步解释道，“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聊聊天，然后再一起去饭店，多好呀！”

    “哦。”

    直至此刻，蕾蕾方才闹明白当日的整个流程。

    在等待馄饨、汤团下锅的时间里，蕾蕾又转悠到了厨房。结果，当她看见施大国依旧在那儿砍呀剁呀的忙个不亦乐乎时，又茫然上了。

    “老爸，你这是在干嘛？”蕾蕾迷茫地问道。

    “做菜呀！”施大国爽利地回答道。

    “今天不是出去吃吗？”蕾蕾接着迷茫。

    “对啊。”施大国随口应付着，说话间的功夫手上的活一点没耽误。

    “那你还做什么菜呀？”

    蕾蕾有点急了，这问一句才答一句的感觉很不好，难道就不能一口气痛痛快快地给个答案吗？“难道只顾着我们自己有的吃，就不顾老祖宗了吗？”施大国不答反问。

    这时，他手上的一盆白斩鸡已经切好装盘。他回头又朝厨房外喊道：“你们那里馄饨和汤团包得怎么样了？要是数够了，先停一停，帮着把供桌搭起来吧！”

    “够了够了……”

    “差不多快好了……”

    客堂间里众人纷纷回答着。

    听到这会儿，蕾蕾恍然，合着闹了半天除了省出一顿饭三桌菜的准备功夫，其他事是一样没少啊！蕾蕾不便打扰忙碌的施大国，便又慢悠悠地晃出了厨房。

    正在此时，施小国甩着两只手走了进来。蕾蕾打眼一看，嚯，三七分的头势梳得纹丝不乱，一身挺括的呢子西装找不出一个褶儿来，一双油光锃亮的皮鞋被擦得都照的出人影来。蕾蕾忍不住将施小国上上下下来回打量了好几遍，直到他走进厨房，从她的视线里消失。

    “大哥，要我做点什么？”施小国一进厨房后便客气地问上了。

    “那个供桌还没搭，要不……”

    施大国起初忙着备菜，说话时也没抬头。待施小国走到跟前，他无意间瞄了一眼后，便不再说下去了。

    “算了，那个供桌就让立军和顺发他们帮着去搭吧！”施大国赶紧改口道。

    “没事的，我去上楼抬门板。”施小国倒是很不客气。

    “门板已经拿下来了，你别忙了，回头弄脏了衣服倒不好了。”施大国又看了一眼施小国的穿着，继续说道，“电视柜上有我昨天买来的瓜子、花生，还有一罐新开的茶叶。你去准备两壶热水，再把这些水果点心都摆上。一会儿阿新、小云他们来了，就可以拿出去招待他们了。”

    施小国得了指令后，便忙他的去了。

    随后，施家的众小辈陆续到来。施小国赶紧搬出一张小矮桌，在门前的空地上放好，又拿出几把小竹椅和长板凳来端给众人入坐。何彩云则跟在后头，拿出些瓜果零食的来招待众人。

    “小舅舅、小舅妈，你们别忙了，怪辛苦的，快坐下来一块儿歇歇吧！”阿新客气道。

    “不辛苦，不辛苦……”何彩云乐呵呵地答道，“对了，我前几天给元宝买了几个火龙果，吃着还不错，你们要不要也尝尝？”

    “不用，不用……”阿新和小云纷纷谢绝道，“我们自家也有，那些个就留给元宝吃吧！”

    “是啊，小舅妈你别忙了。一大早就没消停过吧？快过来坐会儿，休息休息。”戚巧儿也紧跟着招呼道。

    蕾蕾原本看到阿新等人到来后，也是赶出去相迎的，但在看见施小国夫妇的那一番举动，又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后，蕾蕾又转身进屋了。辛苦？这两人早起之后干过什么了？除了捯饬自己捯饬得很辛苦外，还有什么可辛苦的？眼不见为净吧！

    待祭祀过列祖列宗，吃过馄饨、汤团之后，施大国等人这才消停了下来，得空和众人一起坐下来聊天。

    “小宝，你们这是从你丈母娘家来的？”小云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

    “是啊。”小宝回答道。

    “昨晚没住这儿吗？”小云继续打发消遣般地问道。

    “昨晚原本说好是住这里的，可元宝不乐意，吵着闹着要回我丈母娘家。我们扭不过他，只好住回去了。”小宝颇为无奈地说道。

    “小朋友现在基本上都是住外公外婆那儿？”小云接着问道。

    “是啊！之前一直是我丈母娘带着他，他住惯了那边，好像不太习惯这里。”小宝解释道。

    “我们那里还有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朋友，平日里有人陪他玩，这里没有小朋友，他觉得无聊。”施华进一步补充道。

    “你妈妈到退休年龄了吗？”施小妹接口问道。

    “还没吶！”施华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之前为了带小宝，她提早办了离退。不过单位那边还是希望她能继续做下去的，她也答应那个老板等元宝再大点，上了幼儿园，她就回去。”

    “也不用等到元宝上幼儿园吧！今年年底你婆婆就退休了，到时让她带孩子不就好了。”顺发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是啊！”施大国附和道，“元宝毕竟是施家的子孙，不能总在外婆家住。小宝啊，你要多带元宝回家来住呀！他之所以不习惯这里，就是因为你们结婚后一直住在你丈母娘家里。你说，这要是别人看着该怎么想？倒像是你是倒插门的上门女婿。”

    施大国说话时的口气显得很是云淡风轻，但话中的分量却是人人都听得出的。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场面一下子冷清了下来，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再看小宝和施华两人，小宝脸上的神情有些讪讪的，施华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

    “嗨，哪有的事？”何彩云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替儿子辩解道，“这不是我们夫妻两个都要忙着工作挣钱，没时间照顾元宝吗？这才委托给亲家的。也是托了他们的福，我们才能心无旁骛地安心工作不是？”

    这番偷梁换柱般的说辞明显是在偷换概念，施大国说的是小宝结婚后就一直住女方家，像是倒插门的上门女婿。而何彩云解释为是他们夫妻二人没空照料孩子，这才导致小宝一家子一直住女方家。整个儿是颠倒了因果关系，实乃欲盖弥彰之举。对此，其实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私下里也没少议论，只是面上都心照不宣地没有点破罢了。

    似乎觉得自己的解释还不够有力一般，何彩云又忙不迭地追加了几句：“其实什么施家子孙不施家子孙的，我们两边都姓施不是？我们亲家当时就说了，这跟爹姓还是跟妈姓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无论跟谁姓，都是姓施，都是施家的子孙。”

    这话不说倒罢了，一说之后施家人纷纷皱起了眉头，以施大国为首的兄妹几个更是黑了脸。

    “咳咳……”施大妹清了清喉咙，本想张嘴说些什么，可到底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作罢。

    看着一帮人各怀心事的众生相，蕾蕾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知道在这件事上，就连向来偏帮施小国的众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怨言的。施大妹就曾在背地里议论过说这幸亏小宝娶的这媳妇也姓施，否则元宝姓什么还真不好说。如今何彩云的一番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印证众人私下的猜测。虽说现在这个社会已经足够开放，孩子跟谁姓都无所谓，但作为保守的施家人而言，元宝可是他们施家正儿八经的接班人，这要是跟了别人的姓还得了？再说，现如今孩子跟父亲姓还是大势所趋，若非家中有两名子女的话，一般是很少跟母亲姓的。可施华的家人却说什么？那意思好像还是他们大度不计较，主动让出了元宝姓氏的权力之争。这还真将小宝当上门女婿了呀！施华家人口气真是够自大的，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硬是狠狠抽了施家人一巴掌。难怪施大妹最近对施华是颇多怨言，没少口诛笔伐，说她为人不够大气，嫁过来两年有余，却从未在施家人身上花过一分钱。敢情是因为元宝的事不满施华家人所为，却又不好直接发作，只能借题发挥。而杨慧也颇不给面子的又在施大妹的伤口撒了一把盐，就此嘲讽过去，说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此刻，蕾蕾扫视了众人一圈后，和杨慧的眼神撞上了。杨慧虽然表面上一副古井不波的神情，可眼里闪烁着是一派看好戏的兴奋之光。对此，蕾蕾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因为她自己此刻也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在欣赏施家人有苦说不出的苦涩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