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医护人员离去后，蕾蕾看见施大国周身上下连接着各式各样的管子。腹腔上，手术刀口的位置上空悬着的是镇痛棒，腹腔两侧则分布着三根引流管，再下面插着一根导尿管；再往上的胸口附近，是连接着监护仪的五根导线；口腔内延伸出的极粗的胃管，通着床边立着的一台标有刻度和液压装置的器皿；鼻子里插着输氧管。此外，护士还在施大国的右手臂上扎上了一根输液管在给他输液。

    他的样子像极了科幻大片里的生物人。

    蕾蕾越过施家众人的肩头，看到了从施大国身上接出的这密密麻麻的一堆管子，再次湿润了眼眶。一向逞强好胜的蕾蕾不愿被人瞧见自己脆弱的一面，赶忙用手抹了一下眼角。

    不一会儿护士又走了进来，关照施家众人：“病人手术后需要修养，你们尽量不要打扰他。还有这里是病房，隔壁床位上还躺着其他病人，你们不要大声喧哗。”

    “要不这样，我们留一两个人在这里照看着大哥，其余人先去吃饭。”待护士离去后，立军向众人提议道。

    “行！这样，我留下来照看大国，让蕾蕾带你们去吃饭。”杨慧听完后，立即安排上了。

    此刻的她倒是挺镇定，也很有主见，不似先前那般六神无主的样子。

    “大嫂，我得告个假，这饭我吃不了了。既然大哥手术挺成功的，现在人已经出来了，我就不在这儿碍事了。你也知道，我家梅梅怀孕四个多月了，她今天正好去做产检，我得赶回去看看她的情况。”施大妹从包里掏出手机，摁亮了屏幕，瞧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时间后，又放回了包里。合上包后，她转头看向立军，冷冷地问道，“你呢？是跟我一块儿回去，还是自己一个人走？”

    “我想今晚在这儿给大哥守夜。”立军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这倒不用，今晚我和蕾蕾会在这儿守夜的。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梅梅吧！”杨慧立即出声劝阻道。

    “那怎么行？”立军反驳道，“瞧大哥这样子，恐怕术后的这几天里都离不开人，得24小时照顾着。今晚你们母女俩一起守夜的话，明天白天谁来照看大哥？明天晚上又谁来守夜呢？”

    “我之前已经请好护工了，白天的话可以暂时让阿姨代为照顾一下。我和蕾蕾回去补个觉，晚上再来守夜就是了。只要熬过今晚，之后我们母女俩轮班倒是没问题的。”杨慧解释道。

    “那怎么行？”施大妹呛声道，“我刚才也了解过了，这层楼面上百张病床加起来就只配了一名护工，她一个人怎么可能照顾得过来？”

    “要不明天白天我过来照顾大哥？”施小妹提议道。

    “你明天早上不是要送小豪去上学吗？还要买菜给小云他们准备晚饭？哪里能腾得出时间来接替她们母女俩？”施大妹问道。

    “所以我说今晚还是我来守夜。大嫂，你和蕾蕾回去睡个觉，养足精神，明天白天来一人守着，晚上再留一人守夜，这问题不就解决了吗？”立军插嘴道，“你们两个需要保存下足够的体力，之后还有许多事需要你们去应付，你们不能再累倒了。”

    “要不这样，我想今晚让兄弟留下来守夜吧！”施大妹忽又说道，“今天正好工作日，小国本就是要留在市区的，让他晚上在这里帮着守一夜再合适不过了。大嫂和蕾蕾明早早点过来替换下兄弟，让他直接从医院去单位上班不就可以了吗？如此一来，大哥有人照看着，而我们几个谁都不耽误事儿。这比我们众人大老远地跑来跑去要方便多了。兄弟，你觉得呢？”

    被点到名的施小国略一思索，便点头应道：“行啊！反正已经接近春节了，好多工程差不多都停了，单位里的事不多，也没什么要紧事，不会有什么耽误，就算多请一天假都没关系。今晚我留下来守夜吧！只是……”施小国犹豫了一下之后，又说道，“就我一个人守夜似乎也不妥，我觉得大嫂和蕾蕾还是要留下一人来以应对突发状况。”

    “真不用麻烦你们守夜，我和蕾蕾应付得来。”杨慧还在婉拒。

    “大嫂，你别再逞强了。”施大妹警醒着杨慧，“我们这样的安排都是在为大哥着想。”

    “好吧！我今晚留下来，和小国一块儿守夜，让蕾蕾回去休息，明早来替我们。”杨慧最终做下这一决定。

    见守夜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施小妹便说道：“大嫂，我现在也必须得赶回去了，再晚的话，我怕我们家那里的菜市场要关门了，等我回去就来不及买菜给小云和大卫准备晚饭了。”

    说完，施小妹也是一副急于离去的神态。

    “大嫂，我也得回去帮着带崽崽了。幸好大留今天晚班，这会儿还能帮着看一下孩子。”施二妹也提出了辞呈。

    大留和盛洁打离婚官司那会儿，法院是把崽崽的抚养权判给了女方。起先，盛洁倒也愿意将崽崽带在身边。后来，似乎她的那位情人不太喜欢崽崽和他一起生活，要求她把孩子送回娘家抚养。再后来，盛洁和那情人闹掰了，本欲再另觅新欢，奈何身边有个拖油瓶在，没什么男人愿意和她交往。她索性把崽崽一股脑儿丢给了娘家，自己在外潇洒。可时日一长，她的娘家人也嫌崽崽累赘，无奈只得又送还给了施二妹家。就这样，崽崽又回到了大留身边。

    见众人都急着离去，杨慧也就不虚留他们吃午饭了。

    “大嫂，大哥就拜托你照料了。过两天我们再来看他。”

    “若是有什么事用得着我们的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这两天便要辛苦你们母女二人了。”

    众人说着最后的离别之词，杨慧一一点头应承着。在将众人送到病房门口后，她不再走了，只是目送着他们离去，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