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慧悲切的喃喃声中，蕾蕾的一颗心彷若灌了铅般沉重。她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一阵灼热感划过脸庞。蕾蕾伸手在脸上胡乱拭了一把，不想竟湿了手。她也不知道这些晶莹的泪珠是何时溢出眼眶的。此刻，她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地往下沉着，犹如跌入了寒冰中，彻骨的寒冷冻得她遍体生疼生疼的。难道施大国的劫数到了吗？他这次真的在劫难逃了吗？

    “她最近胃口不太好，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了。”杨慧幽幽地说着，“前几日他说嘴里没味道，嫌我做的菜太淡，一直嚷嚷让我给他买酱菜。后来，我给他买了些榨菜来，他吃着也觉得没味。”

    蕾蕾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揪她的心，扯得她快要窒息了。

    “你继续打电话，直到打通了为止。”蕾蕾嘱托道，“问问看他现在情况如何了？”

    杨慧听从蕾蕾的话，一直不间断地在拨打施大国的手机。在连续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后，施大国的手机终于被打通了。

    “你人在哪儿呢？”电话一被接通，杨慧便焦急地询问上了。

    “我正在医院挂盐水。”施大国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现在什么情况啊？”杨慧追问道。

    “刚才我感到腹部胀得难受，就来医院挂了个急诊，做了个检查。”施大国解释道，“医生说我腹腔里有积水，给我开了点药，我现在正挂着呐！”

    “你什么时候感到腹部难受的呀？”杨慧关切地询问道，“你怎么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呢？这么晚了你一声不响地就出去了，你知道我们有多着急吗？你好歹也该叫醒我，让我陪你一起上医院的呀！”

    说到最后两句时，杨慧明显带着责备的意味。

    “知道了，你等我回去再说吧！”施大国妥协道，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与杨慧争辩。

    蕾蕾和杨慧一直等到凌晨五点左右，施大国才从医院回来。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蕾蕾并没有闲着。她之前听人说鸽子最是补气的，气虚的人比较适宜吃鸽子。于是，她便在网上搜索着哪里能买到现宰的鸽子。同时，她还搜索了一些知名的酱菜铺子，为施大国网购了好几种酱菜。

    看到施大国身心疲惫地从医院回来，原本还想再数落他几句的杨慧，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两天后的深夜，施大国再次感到腹部不适，这一次他叫醒了杨慧，陪着他一道出了家门。然而，两人方才走到小区大门口，施大国便已力竭，他已无法行走下去。可是，深夜的街头很难拦到出租车，而施大国的状况又必须尽快去到医院。无奈之下，杨慧拨打了120，叫来了救护车。

    这一次，施大国除了些许的腹胀外，还感受到了一阵窒息般的胸闷。不消医生细说，施大国自己便已察觉到他的身体机能正在急速恶化中。

    转天上午，施大国再度去到医院，这次是为了验血。他自己心里也有数，现下的当务之急便是尽快提升凝血功能，只要这项功能恢复正常，后续的治疗措施便可以接上了。

    然，事与愿违。

    医生拿着验血报告，一脸凝重地对着施大国摇了摇头。

    “你的凝血功能还是没有达标。”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我就只能等死了吗？”施大国绝望地问道，“能不能安排我先住院？不管什么治疗方式都好，哪怕只是吊一吊盐水，缓解一下我身上的不适也好。”

    “我们放射科的床位都是为接受化疗的病人准备的。以你目前的情况来看是无法接受化疗的，我们没法安排你住院。”

    “不一定是放射科，其他科室也可以，只要能让我住院就行。”施大国恳求道。

    医生略一思索后，拿出了一份折中的方案来。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安排你到二级医院去住院，在那里继续接受治疗，等你的凝血功能恢复正常了，我再安排你转院过来接受化疗。你觉得呢？”

    “二级医院吗？”施大国听到医生这个方案后，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他隐隐的感觉到这可能是医生的缓兵之计，可他仍旧不愿放弃这最后的希望，“我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行吗？”

    “可以，你要是决定住院的话就来找我，我可以立即帮你安排住院。”医生通情达理地说道。

    施大国回到家中，将医生的话一字不差地向杨慧和蕾蕾做了转述。最后，施大国难掩心中的恐惧，悲鸣道：“我这一住院，不就是在等死了吗？”

    蕾蕾听不得他说丧气话，立即反驳道：“怎么就是在等死呢？还没到死的时候呐！只要有一线希望在，就不能放弃。”

    话虽如此，可蕾蕾内心深处不得不承认，施大国的话或许是对的，如果不能进行化疗，那么住院注定是徒劳的。可即便是凝血功能恢复正常，施大国可以接受化疗了，可以他目前这一天不如一天的身体状况来看，他真的能承受得住化疗后的各种不良反应吗？对现在的他而言，化疗恐怕未必是最佳的治疗手段。不接受化疗，他体内的癌细胞会迅速扩散；可接受化疗，他的身体机能会被摧残殆尽。施大国如今是真的进退维谷，走入了死胡同。

    施大国最终还是选择了住院。因为相较于癌细胞对他身体的侵噬所造成的孱弱而言，眼下更令他难受的是腹部的酸胀和胸口的窒息。他希望能尽快住院，以缓解身体上的不适。毕竟，以他现在的体能状况而言，已不容许他每日往返奔波于家和医院间。

    施大国住院那日，杨慧先行一步去到医院办理了住院手续。蕾蕾则特意预约了一辆网约车，亲自陪同施大国去了医院。

    蕾蕾知道无论她和施大国之间的矛盾有多大，无论他们之间的关系恶化到了什么程度，施大国终究是她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