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丘血月
前厅内一片狼藉,血污遍地。
被毒烟化成血水的小妖是彻底死了。
其他被肢解的正慢慢恢复。
“幸亏是在芍山,如果不是死得会更多。”蜷缩在椅子上的白露用绢布蒙着口鼻,一边作呕一边悻悻地说。
恢复了一大半的雾娘在一旁痛哭,一来是己灵丢了,二来是惨遭腐蚀的双脚实在太疼。
此时迟雨和若木闻讯从后山赶到。
现状不用细表一看便知。
“若木,己灵交给你。”
若木点了点头,径自走到庭院外,摸着榕树的树干,融了进去。
“抓到的东西呢?”迟雨冷冷地说。
早已褪去罗刹样貌回复了炼型的右门童从兜里掏出藤球递了过去。
迟雨没接:“解开!”
右门童一动念,一大团黑雾从藤球内散出。
迟雨手一张,将黑雾压缩成一个黑球,控制在掌心。
“你是谁?”
“抓……杀光……投毒……”
黑球只有零星碎话,毫无逻辑。
“念将断,问不出的。”白露扭着头看也不敢看。
“猴头,你怎么看?”迟雨将黑球运到猴头跟前。
“虫,瘴气,毒雾,来自更南、更野蛮的地方。”
迟雨把黑球收回,持续压缩,直至烟消云散。
“这么恶心的术,整个寒山都没见过。”白露补了一句。
此时,庭院外传来脚步声。
进来的是若木,随手将一只狐狸抛了进殿。
狐狸在地上滚了几圈,挣扎着四脚站稳,是己灵。
雾娘大喜,匍匐而前正欲抱起。
“别动!这个东西不是己灵。”若木冷冷地说。
狐狸抖了抖身体甩走灰尘,狐媚地开了口:“迟雨君,谢谢你的慷慨相赠,寒山守约见。”
话毕,倒头栽地上,死了。
雾娘也不管了,爬过去抱起狐狸。
“己灵,这分明就是己灵!你看脖子上的银环!我亲手帮他带上去的!咦?怎么有血?”
雾娘看了看掌心沾上的一滩血水,不解地望向若木。
“我在后山白水潭旁的草地找到时,已经是这个样了。”
听了若木的话,雾娘将狐狸放下,翻了个身。
狐狸的肚子有一个整齐割开的巨大伤口,内脏全无。
“不行了,太恶心了。”白露忍不住疯狂干呕。
“雾娘,埋了吧,己灵死了。”迟雨的话雾娘不敢不从,哭着抱起了狐狸尸体。
“平安,你们两个从现在开始,死守芍山,一只虫子也不能飞进来。”
左右门童话也不敢回,低着头退了出去。
“这是控尸术,傀儡术的一种。那是,鹿……鹿山的吴家,用虫做术引,下蛊炼毒,以毒控尸。”
老猴头惊呼。
“鹿吴山!哪里叫鹿吴山!六百多年前在寒山见过一面。吴家的家主叫吴雕,是盘麟的座上客。”迟雨有点失态了。
“对了,镇上……也出事了,好几百家被屠,其中有八十一个妖怪孩子,死状跟己灵一模一样。”若木说着,点起了龙涎灯,辟除室内的凶邪恶臭。
迟雨咬着牙,狠狠地将怒火压了下来,咬着牙挤出一句话:
“寒山守约见。”
话音刚落,殿外响起淅沥雨声。
夜雨再临芍山,滴滴带血。
同一片夜空下,
芍山乌云带雨,
而位处远东的青丘山则残云追月,且是血月。
“血月见,凶邪现!”说话的是一只站在青丘山巅飞来石上的银狐。
“将青丘国内今晚月沉前出生的所有狐狸……屠尽!”
话毕,飞来石下密密麻麻静候着的数百只白狐官,纷纷化雾随风飞散。
林间只剩罡风萧萧瑟瑟之声。
“母亲!”一头成年的健壮赤狐气急败坏地闯进洞府。“我们快逃吧!”
“怎么了?”说话的母狐狸躺卧在柔软的被褥上,体态虚弱。
身旁那只刚出生正在吃奶的小狐狸停止了吮吸,扭头看了过来。
“血月!今晚正是三千年未遇的血月!”
“白狐官已杀到洞外了!父亲正带着家臣奋力抵抗。”另一只赤狐大叫着也闯了进来。
母狐狸咬了咬牙,“时候到了,天要亡有苏,我便要与天斗到底!穹山,马上让兄弟们全部到后院集合。玉山,你带着刚出生的妹妹到后院去等着大家,母亲要开坛作法。”
“尊命。”二狐齐应。
洞府外,一只满身血污硕大无比的赤狐面露凶光,横挡着洞口,
洞前的空地上已经倒卧着数十具狐狸尸首,赤红毛色的十居八九。
周遭草丛中林木旁陆续冒出一条条白影,步步紧迫。
不远处的小山丘上,银狐冷眼看着负隅顽抗的赤山自顾自话:
“有苏啊有苏,不是我赶尽杀绝,而是天亦嫉才啊。”
话毕,旁边的白狐令官短啸一声。
不单止周遭的白狐,被困的赤山也听到了。
是远攻的号令!
赤山灌念前爪紧抓地面。
一堵岩墙拔地而起,将四周射过来的毫箭全数挡下。
赤山爪劲一撤,岩墙崩塌。
数十头白狐已近在咫尺!
赤山惊觉中计!岩墙虽挡了毫箭,更挡了自己的视野!
刚才的短啸发令,是发给赤山自己听的!
后悔,但为时已晚。
数十排利齿已咬在赤山的身体要害处。
数十头强壮的白狐同时以利齿疯狂撕咬赤山身体各处要害,赤山既痛,更慌!
自己死了不过皮囊一具,身后的扶桑和孩子们……
怒了,怒引心火,心火引动地火。
地火从赤山脚下爆出,数十股火柱,将撕咬着自己身体的白狐顷刻焚成飞灰。
冲天火柱飞升数十丈后全数聚回赤山的天灵,前额浮现闪着红光的火狐纹章。
纹章光斑蔓延赤山全身,全身毛发仿如焚起烈火。
银狐低呼:“要拼命了!”
身旁的白狐令官立即短啸三声。
林中再次射出数百毫箭。
可惜箭到赤山身遭数丈,已被烈火焚毁,化成一团白灰。
听了两次短啸发令,赤山心中了了,擒贼擒王!
找准方位一跃而起,目标直指银狐!
后院处,母狐狸已化为炼型,却独留狐狸尾巴露在身后。
扶桑身披赤红袍,头戴桂花冠,手持桃木枝,面朝高坛,坛设月下。
美艳倾城,风华绝代,可惜表情凝重,坚毅的眉宇间隐藏着一股淡淡的凄伤。
坛上小狐狸惊慌地朝母亲方向不停张望。
赤狐七兄弟围在坛周神情凝重。
扶桑闭起眼睛,舞动着桃枝,踏着月步,唱起血月咒:
“血月见,凶邪现,借月血,续命弦。八命去,一命现,一命显,八命献。一夜别,永不见,独一命,留一线。一线天,一线显,一线一线独一线。一线天,一线显,一线一线独一线……”
吟唱的声音不断循环,狐狸七兄弟也跟着一齐唱。
随着咒唱的共鸣,坛上的火光越烧越亮。
天上的血月也开始诡异的变得更红更光。
突然,扶桑睁开了眼睛:“孩子们!准备好了吗?”
七狐齐应:“一命献,一命显!”
扶桑一咬银牙,手中桃枝似剑扫向七狐!
七条火红的狐狸尾巴被桃枝砍断,鲜血如有灵性般从断口处涌出!
狐血化成狐狸的外型拖着尾巴在坛前乱跑。
赤狐七子被抽干精血,倒下瞬间命陨。
扶桑含着泪大叫:“妈妈来陪你们了。”
手中桃枝舞了个剑花,将自己的狐狸尾巴割了下来抛向半空。
八只血狐拖着尾巴在半空转了一圈。
在血月的妖辉映衬下一同扑向坛上的幼狐。
洞门外,赤山已跃至银狐面前。
“夜辉!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银狐从容地后退了半步。
赤山甫一落地,忽感身后血月邪辉猛现,心中一紧。
同时爪下一松,竟然不是石岩的触感?
赤山爪下竟是陷阱!
再次失算,难怪扶桑天天笑我有勇无谋,我竟以‘一力降十会’反驳她。可笑,真的可笑。
赤山想起昔日与扶桑的打情骂俏,心里泛起丝丝甜意。
刚出生的小崽,还没嗅过她的味道啊。
那七只强壮的小狐崽子,还没打骂够啊。
算了……
赤山彻底失算了,怒火引动的除了地火上冲,还有那该死的草率莽冲。
火狐纹章的力量来自地火。
竟然选择腾空扑敌,脚不踏实地,威力徒减。
这陷阱之下,果然是水。
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水,特别是冰冷的水。
夜辉有备而来,有苏亡也。
赤山不得已闭上了眼睛,耳边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匹夫之勇。”
夜辉冷冷地朝着身旁的白狐令官说到。
赤山的尸首被一群白狐拖到洞府前。
与一众同袍的尸首堆在一起。
夜辉冷冷地对着白狐令官说:
“故事将近结尾,后续怎么说你清楚了没?”
“血月见,凶邪现,有苏家诞下妖孽,屠尽至亲祸及家臣,共亲王闻及噩耗急忙前来营救但为时已晚,未免祸延青丘只能痛下杀手铲除妖孽。共亲王亲兵死伤无数代价沉重,但为救青丘万民于水火自当首当其冲,义无反顾。”
“烛帝,会感动得热泪盈眶吧?”
“定当唯吾重用!”
“谨记,屠尽!”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