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走廊的左右侧久久对望，如同两樽屹立千年的石雕一般。双方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连时间都似乎被定格在这一刻。

    幸好，雪莉的及时出现挽救了难堪的局面。

    “诺兰？还有殿下？你们两位……”她故意顿了一下，又故作惊讶地说，“哦，我明白了！两位一定是在约会吧！”

    珂莉娜的脸腾地红了，“雪、雪莉，认真一点！否则……下、下周，你和海柔尔换班！”她有些愠怒地呵斥道。

    “哦，好、好的，知道了！”女仆长咳嗽了两声，“那么，你们为什么不进去呢？”

    “是的，没错，”晓点了点头，“我正在等小姐开门。”

    女仆长抬起一条细眉，“‘小姐’？嚯嚯……！”她戏谑般地笑了起来。

    “雪！莉！”公主生气地一跺脚，“别让我！看见你再笑！”

    “我不会！”女仆长赶忙大声回答。——让你看见的。她在心里悄悄补充。

    经过她的这么一搅和，尴尬的氛围被打破了。于是公主为晓打开门，示意对方随自己进屋。

    “呃……小姐，你的总管呢？”他望着她的后背问。

    “总管，哦，你是说雪莉？”珂莉娜扭过身子，“她不是应该……去陪诺兰小姐吗？”

    “她今天没来。”晓回答。同时他的视线没有移动，依旧落在公主的后背上。

    他为什么一直看我的后面？“没来……怎么？”珂莉娜试探着问，“是身体不适么？”

    “没有，她挺好的。”晓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心中同样对此深感疑惑。

    不久前，莱拉突然表示今天要待在家里。当他向妹妹问及此举之缘由时，她却只是对他神秘地笑了一下。

    “抱歉，先生，打搅一下，”珂莉娜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您……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呢？”

    “啊？哦……对！”晓从回忆中醒来，“小姐，你背上有张条子。”

    “条，条子？”珂莉娜神色有些慌张，“哦……不，它……在哪里？”她返过手在身后摸索，“帮，帮我一下……先生！”

    “哦——好的！”晓笨手笨脚地伸出手，一把就将它扯了下来。“呀——！”一声尖叫传来。“怎，怎么了？”他慌张地问。

    本来公主的衣着就不那么宽松，再加上晓手上实在是太用力了，因而她的上衣被整个向后提起。

    珂莉娜只感觉自己的胸前一阵酥麻，犹如突然被人从身后拽了一下肩带，就好像心倏地一下子被吊起来一样。

    她的脸颊飞起一抹红晕，“没，没什么……”公主忸忸怩怩地悄声说。

    “哦，好吧！”晓傻乎乎地说，“上面画的是……圆里有个叉，”他递给她便签，“这是什么意思呢？”

    公主仔细地看了片刻，随后轻蔑地笑了起来。

    “哦，这是‘荡妇’的象征。”她说，“看来，她们充其量也就这点本事。”

    “呃……抱歉，小姐，”晓挠了挠头，“能否告诉我……它含义的由来？”

    “这是‘莫拉监狱’给女囚的烙印，先生，”珂莉娜回答，“一般会烫在犯人的手臂上，以示不可磨灭的‘罪孽’。”

    “可这和‘荡妇’有什么关系？”晓问，“难道说，是因为这个才被抓紧去的？”

    “啊……不，偷情的罪不至于这样重……”珂莉娜说，“那里主要关押犯‘叛国罪’的女性，她们会被……折磨、摧残，然后……生不如死。”

    “天呐！不会吧！”晓惊叹一声，“帝国会有这种，肮……不干净的地方？”

    “它的确肮脏，你不用回避，先生，”公主毫不避讳地说，“真恶心！我讨厌那个地方，真的！”

    “可是……”晓迟疑着问，“为什么它会……出现在你的后背上？”他又赶忙补充，“啊……不方便的话，不说也没关系的！”

    算了，还是告诉他吧！珂莉娜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向他叙述了经过。“倘若这些言论有冒犯您，请允许我向您真诚道歉。”说完，她向他行了一礼。

    “啊……是这样，没关系的！”晓哭笑不得地说，“你不用担心，我没什么的，由他们说去吧！”

    他当然会觉得无所谓了，毕竟，又不是和芙洛拉的绯闻。

    珂莉娜轻叹一声，“但这实在惹人厌烦……我去交涉也没有用。”她忿忿不平地说。

    “没必要为此烦恼，小姐，”晓拍了拍她的肩膀，“谣言止于智者，总会平息的。”

    “我知道，我知道……”公主惆怅地说，“但何时是个尽头呢，先生？”

    “呃……小姐，冒昧地一问，”晓说，“你是为流言本身而烦恼，还是为各种非议而烦恼？”

    “自然是后者。”珂莉娜回答，“其实，我并不在乎她们怎么看待我，”她不假思索地说，“但我讨厌人们一直对我指点个不停。”

    “那我提个建议，小姐，”晓说，“你不如‘承认’了，反正……我们都不在乎。”

    “嗯……我今天就是这么做的，”公主支支吾吾地说，“可是……效果不是很好呢！”

    “不，你需要‘坦然’地‘承认’，”晓摸了摸下巴，“如果，你是赌气那种……没效果很正常！”他又解释说，“因为，大家的本质就是——让你生气。”

    “是这样，嗯……我确实有些失态，”珂莉娜说，“另外，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后来发生的事实证明，这是一个英明的决定。

    发现公主不再为此事而烦恼后，人们也就逐渐对她失去了兴趣，转而关注起其它无聊的话题来。

    就连塞西小姐意图“力挽狂澜”的计划也以失败告终了。

    “民众已经不感兴趣了！”主任编辑批评她说，“不要再拿‘皇女’做文章了！”

    “可是……”塞西小姐还想挣扎。

    “没什么‘可是’的！”主编冷冷地说，“我们需要新的内容，来降低读者的智力。”

    不过，那是几天后的事情了。眼下，两人仍然是要务缠身。

    “没关系，能想开就行，”晓笑眯眯地说，“那么——我们开始吧？”

    “好的，先生。”公主在一旁坐了下来。

    今天的工作内容依旧“暴力”，并且涉及到了单兵作战武器——枪械。此外，他们还找出一本明代的《武备志》，其内容唯有“火箭”带些价值，但这还是令晓大为惊讶。

    “你们可真够奇葩的！”他忍不住感慨，“这是1621年的知识，真没什么好译的！”

    “也许……它们可以改进一些烟火？”珂莉娜猜测道，“能用于节庆也是不错的，至少祝圣厅会喜欢。”

    于是，他们费了好大功夫，才完成了这项内容。在那之后，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进行下一个项目。

    “嗯……这是‘马克沁’重机枪，”晓研究了半天后说，“类似于‘银翼’肩头上的武器，小姐。”

    “这么可怕吗？”珂莉娜吃了一惊。

    “不……差很多，小姐，”晓摇了摇头，“‘银翼’用的是机炮，而不是机枪。”

    “好吧……”公主一知半解地说。

    这种武器的结构无比复杂，且为了防止枪管过热变形，故而在外加装了冷却水筒。只要其中有水，枪管的温度就不会超过100℃。此外，由于所用的冷却水无法循环，所以在作战时就要时常加水。

    “综上所述，”晓说，“一旦它远离稳定的水源，其作战效能将大打折扣。”

    “水……的确是个问题……”珂莉娜若有所思地说，“或许……雪也可以替代的……”

    “雪？倒是个出色的想法……”晓想了想说，“不过，这就是你们的工作了。”他打了个呵欠，“眼下，我们还是……继续吧！”

    接下来，他们又研究起了步枪。这是一种栓动式武器，枪重4.0千克，枪长1010毫米，弹仓容5发子弹。“只可惜，不是自动化的。”晓有些惋惜地说。

    “为什么一定要追求‘自动化’呢？”珂莉娜问。

    “因为火力越猛，压制效果越强。”晓回答，“就比如冲锋枪，近距离交战时，往往无暇瞄准。”

    “不过，对于维斯特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他又说，“我只负责建立初步的武器理念，至于后续的研制、改进，就要依靠你们的军匠了。”

    “好的，我记下了。”珂莉娜说，“另外，如果它们最终定型的话，可以用你的名字命名吗？”

    “呃……没必要吧！”晓挠了挠头，“比如‘晓—步枪’，听起来好奇怪！”

    “也可以用字母——‘X-01’，”珂莉娜提醒他说，“倘若……它在601年定型的话，而‘X’则象征‘晓’。”

    “别！如果一定要的话，那还是‘NL’吧！”晓忍不住打了个寒噤，“‘X-01’……怎么听起来怪吓人的！”

    “好的，如你所愿。”公主微笑说。

    于是，一款伟大的武器诞生了。在随后的不到两年中，“NL-01”步枪得以列装帝国全军，同“CDE-01”（皇女全名）重机枪一起，成为帝国步兵的特征标志之一。

    “其实，叫‘GE-01’也是可以的，”晓说，“我想……格雷戈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不行的，先生，”珂莉娜摇了摇头，“兄长大人已经占用了一款武器。”

    “已经？”晓问，“是什么？”

    “火炮。”公主回答。

    “好吧！”晓说，“挺符合他的性格的。”

    “兄长大人一向痴迷于军事装备，”珂莉娜说，“他梦想建立一支强大的帝国军队。”

    “然后——用来保卫国家？”晓问。说实话，他可不相信这种说法。

    “也许吧……兄长是一位很精明的人，”珂莉娜低下了头，“不管他做什么，一定是为了帝国利益而出发。”

    “你对这点毫不怀疑吗，小姐？”晓问。

    “是的，先生。”公主坚定地回答。

    他们默默凝视着对方，各自陷入沉思好一阵。最后，晓略带歉意地开口。

    “很抱歉，”他说，“我不该揣测你们的关系……”

    “没关系，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公主轻叹一声，“其实……兄长也是迫不得已。”

    “哦……”晓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外，‘强军’也并非兄长一人的意思，”珂莉娜说，“大部分内阁大臣，甚至连祝圣厅……也是支持的。”

    “祝圣厅？”晓问，“我原以为……‘神’不会参与人间的决议。”

    “不是‘不会’，而是‘很少’。”珂莉娜摇了摇头，“此外，祝圣厅是一个组织，不能完全代表花神大人。”

    “太复杂了！”晓叹了口气，“我何时才能觐见一位神明呢？”

    “你也想觐见神明？”珂莉娜好奇地问。

    “是的，我有很多问题。”晓点了点头。

    “特别想吗？”

    “特别想。”

    “真巧，先生。”珂莉娜狡黠地一笑。

    “呃……哪里巧了？”晓一脸茫然。

    公主从挎包中取出金牌，“先生，务必收下它们，你会需要的。”她把它们递给了晓。

    “先前……我有过一块类似的，是格雷戈殿下送给我的。”晓把牌子翻到背面，“这个标志是……蘑菇？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帝国国宴的一种——蘑菇宴。”珂莉娜回答，“布雷兹人一向对蘑菇情有独钟，但王国却不盛产这种作物，再加上他们和联邦之间……”

    “国宴？布雷兹？”晓吃了一惊，“这是迎宾会吗？”

    “是的，先生，”公主说，“并且，花神大人也会现身。”

    “为什么呢？”晓不解地问，“几月前的‘最高会议’，她都没有到场，这次怎么……”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珂莉娜叹了一口气，“这是勋爵大人告诉我的，消息来源肯定不会错。”

    “不，我没有在质疑这个说法，小姐，”晓若有所思地说，“我只是感到奇怪，王国究竟来了什么人，值得花神大人亲自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