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虽然不理解真空，但大概明白她的意思，忙感恩戴德：“不必不必，只要外衣就行。”

    白安然还撑在那，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低斥：“不可，香儿。”

    香儿伸手接衣服的手，为难了。

    唐棠一把给塞进了她怀里：“拿着吧，你们主仆就是太磨蹭，什么事情都磨蹭，这不浪费大家时间吗，我还想爬山去欣赏夕阳日落呢。”

    衣服塞给香儿后，就到床边拿起张洋的衣服一套。

    太大了。

    但有什么关系。

    她在腰带那往上收了收衣服，踩脚的下摆就不碍事了。

    再取下了耳环，用软银勾住了宽大的衣领，衣领也妥当了。

    至于宽大的袖子，当少数名族裙，摆着玩呗。

    “好好休息吧，我让厨房再送点小米粥来，你缓过来了再下山。——对了，你们怎么来的？”

    香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忙有问有答：“府上的马车。”

    “有马车，行，那我就不管了，走了。”

    “唐，唐小姐。”

    白安然在唐棠拉住房门的时候喊住了她。

    唐棠转身：“还有事？”

    白安然眸光微垂，虽然艰难，但颇诚恳的说了两个字：“谢谢。”

    唐棠宽大袖子下的手，暗戳戳比了个V。

    这摔稀碎的人品，大概是拼凑回来一点了。

    微微一笑，她一脸体谅：“没事，以后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歇着吧。”

    白安然眉目垂的更低，心情复杂透了。

    等唐棠一出去，她就静静躺在那，一言不发。

    香儿跟了她许多年，最是了解她，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轻声问道：“小姐，您是不是觉得欠了唐小姐的情，心里不舒服。”

    白安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不舒服，只是觉得……香儿，我不想欠她的情。”

    “奴婢知道的，小姐，您就当，她给您赔罪了。”

    白安然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我倒宁可不要，这样表哥……罢了，不说了。”

    白安然说不说了，香儿心里其实很明白。

    唐棠越嚣张，越跋扈，越苛待小姐，王爷就会对小姐越怜爱，越疼惜，同样，对唐棠越讨厌，越不喜。

    她太明白小姐的矛盾了。

    既盼着唐棠全新帮扶王爷，又盼着唐棠和王爷敢情不睦。

    可怜她家小姐啊，如果不是白家当年被人冤枉，凋敝至此，现在她何须隐藏对王爷的爱慕，拱手将王爷让给他人。

    只希望这一片冰心，王爷能明白才好。

    *

    在白安然身上耽搁了点时间，唐棠爬山的速度不由加快了。

    这回，没再拒张家兄弟千里之外，她们一路同行，闲聊江湖。

    张洋年纪小小，但见识十分广博，听唐棠说喜欢山川美景，一路上给她描述了各大山川风景，听的唐棠心里怪痒痒。

    只是后来，年幼的张弛，渐渐跟不上唐棠的脚步了。

    张洋也不好丢下兄弟，到最后，还是唐棠一个人往上爬。

    陆陆续续有人下山，但也不乏还有和她一样想看一眼夕阳美景的在登山。

    唐棠爬累了在一处观景台歇了下角。

    远眺，只觉得美不胜收。

    车把式诚不欺她。

    一路山涧流水，潺潺不息，青山葱郁，生机盎然，云雾缭绕，仙气飘然。

    这地方真是美绝。

    如今快日暮，云雾已经渐渐染上金黄的色彩。

    绵软的雾霭，灿黄的日晖，上次看到这样的美景，还是在飞机上。

    唐棠到这个地方来，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

    忍不住的，开始想家，想家，想家。

    她和老爷子的关系，其实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差的。

    至少在十八岁高考之前，一直都是父慈子孝。

    老爷子手把手教她认各种中药，爱怜的摸着她的头，告诉她长大之后，唐仁堂就要寄托到她手中，教育她要存慈悲心，要行侠义事，要胸襟宽阔，要邻里友爱，要积极上进，要做个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人。

    老爷子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人这辈子，做事但求无愧于心。

    老爷子还好围棋，耳濡目染她从小就成了老爷子最得意的弟子，每次和叔叔伯伯下期，都要委派她出场杀上三两局。

    从一开始常常输棋，到后来没有对手，连老爷子都缕缕成为她手下败将，直呼闺女厉害。

    老爷子总说，自己这辈子，最有成就的事情不是治好了多少人，而是生了她这么一个乖巧聪明的女儿。

    然而唐棠乖了18年，一叛逆，就是叛逆了个大的。

    大学志愿，她填了西医。

    老爷子知道后，气的几天吃不下饭。

    在她妈的劝说下，才渐渐把这口气缓和过来，表示中医她也学的差不多了，学学西医也当集百家之长了。

    谁知道她毕业后，进了刑侦科。

    最后一次见老爷子，是在大年三十。

    他下了最后通牒，让她回唐仁堂继承家业。

    她明确表示，法医这一行她是干定了。

    老妈在中间如何斡旋中和，最终没能阻止父女放下“断绝关系”的狠话。

    一顿年夜饭没吃完，从此父女成陌路。

    而唐棠再见到父亲到时候，他刚做完化疗躺在医院病床上，副作用折磨的他，呕吐烧心，一脸憔悴，却不肯在女儿面前示弱半分，表示就是死也不需要她送终，连人带水果篮，给她赶出了病房。

    她在走廊静静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母亲出来，让她原谅父亲，说父亲如此狠心不过是因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不想死后惹她伤心。

    冰凉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滚落。

    她岂能不知。

    她怎会不知。

    和系统做这个交易，你问她后悔吗？

    一点不后悔。

    哪吒削肉剔骨还父母，是因为不被理解的独孤和恨。

    她和系统签约续命给父亲，是因为爱。

    她爱她家老头。

    很爱很爱。

    “爸。”眼圈湿润，对着那层层雾霭她用尽全力呼喊。

    “爸爸。”

    “爸爸，我爱你，爸爸，你一定要好好的，爸爸。”

    眼泪潸然落下。

    她深呼吸一口，努力微笑。

    做了一回孝女，真好。

    所以爸爸，你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