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步入秋季的安水城已有些凉气，大道上来往匆匆的行人已经穿起了秋装，从北方吹来的冷风正在一步步夺走为数不多的绿色。

    清晨，方家练武场。

    “重新再来！”方燕回沉声喝道，这时他已经非常不悦了，他盯着面前这个少年的招式，眉头越皱越深。

    “再来！”

    以往热闹呼和声不断的练武场，随着方燕回的一声声呵斥慢慢只剩下拳脚击打的声音，再没有其他杂音。

    “停！方辉平时让你带头锻炼和监督，现在你来一遍炼体拳！”

    “是！”

    旁边一个稍年长壮硕一些的少年忙应声答道，方辉在父亲面前一招一式的打了一遍拳法，他平时受方燕回练武影响，在打磨身体方面格外认真，所以看着看着方燕回脸色好看了一些，挥挥手道：“好了，你去带着其他人锻炼。”

    方辉对于明显心情不佳的父亲也不敢多说，只是应了就连忙去一旁加倍锻炼其他少年了。

    方辉在打拳时，方诚就在一旁看着，他明显感受到了两者的不同，脸色有些尴尬。

    “你平时怎么练的？有的地方熟练，有的就像从没练过一样，这就是你练了三年的成果？”方燕回明显是对少年之前的表现感到非常不满，声音难有的带上了训斥的音调。

    “今天就不对练了，之后一个月，我要看到你的进步，不然就离开练武场！”

    他转过头去，又对着所有少年重申一遍，“所有人！一个月后检查你们的体魄锻炼，差者处罚！”

    “是！”众少年齐声回道。

    方燕回当然不会说要将人踢出练武场，就真的将其踢出。他不会，也不能，这么说只是给方诚一些压力罢了。练武场是整个方家年轻一辈打磨身体的地方，这不仅仅是一个场地，同时也代表着一个资格，占用了一份资源。

    这些资源都需要家族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对每一位练武场的少年来说这都是宝贵的机会，当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意见而被剥夺，更不会放任子弟们浪费。

    方燕回虽然只是按期来指导，但也会有其他家中长辈来检查，并不是真的由方辉一个少年来监督，所以方燕回虽然没有时刻在练武场，但是每一位少年的炼体情况他都有掌握。

    方诚的炼体进度他当然也知晓的一清二楚，只是怎么才半月不见这小子炼体拳都忘了大半？出于自身的职责，这让他很气愤，所以今天严厉了一些，声音大了一些，让这里的少年都听见了。

    让练武场边站着的老者也听见了。

    “家老。”方燕回来到老者身边，躬身行礼。

    “这不是什么正式场合，叫四叔就行。”老者和善的笑着，两鬓虽然有些斑白，但面色红润，双眼格外有神。

    “我来看看这些小子练得怎么样？你教导得不错，忙你的吧。”

    “好的，那四叔有事您叫我。”

    方燕回在这老者面前和练武场上的少年在他面前表现是一样的，尊敬又带着局促。这不仅是因为老者的辈分高，地位高，还有境界高。

    炼体镜只是为武道打基础，小成有所得，大成就已牢固了基础，这时就可引灵气入体，进入锻体境，以灵气锻炼四肢躯干，而当灵气可修炼内脏器官时，就进入内炼境。

    方燕回已进入锻体境多年，可是站在这老者面前竟然感觉像是面对一个普通的老人，他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一位家老会是一个普通人，况且这位还是家族有名的医师。

    “把落水的那小子叫过来，我顺便看看他好利索没。”老者在方燕回转身离开时随口提了一句。

    方诚老老实实站在老者面前，他当然认识这位老人，方家最有威望的医师，从他开始记事起这位老人就已经是最有威望的了。

    以前听方辉那小子吹牛，这老人可是能起死人而肉白骨，还什么他亲眼所见，说的绘声绘色，可把当时的听众们镇住了，当然也包括他。

    方诚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保有敬畏之心，而且听父亲说在他昏迷的时候也是这位老者来诊治的。

    “这两天感觉怎么样？”老者语气随和的问道，一双有神的眼睛注视着方诚，平静深邃。方诚在哪眼神的注视下心情变得平静，“回四爷爷，这两天好多了，身体慢慢恢复力气了。”

    “嗯，那就好，没有不妥就好。”老人明显愉快了不少，用轻松口吻说道，仿佛终于解决了一个病症般，只是眼睛依然注视着方诚。

    看着老者的眼睛，方诚感觉那眼睛在说话：“你有什么不妥吗？”

    “四爷爷，其实我昏迷时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个古怪的地方，哪里有各种熟悉的东西和人，那个梦好真实啊。我这几天有些迷迷糊糊，经常被里面的人影响，有时候觉得就在梦里。”

    随着老人的注视，方诚不知不觉间就将话讲了出来，生不起丝毫停止的想法，只是他凭借自身的意志力修改了一下描述。

    老人听到方诚这么说，眼光瞬间变亮了。

    “哦？我帮你检查一下，”说着就探手抓住方诚的手腕，顿时，一股清凉气息顺着手腕游遍全身，最后驻足在头部。方诚感觉头上凉凉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思维也跟着活跃。

    “怎么样？这样好多了吧？”过了一会儿，老者松开了方诚的手腕，面色依然温和，眼神不再盯着方诚看了。

    “好神奇，那就是灵气吗？刚才好多了，都没有之前的恍惚，能再多来一些吗？”

    方诚满脸激动地说道，手不住地挥动，他还只是一个未引气入体的少年，只是听长辈们讲过灵气，这还是第一次体验到灵气的奇妙。

    “是灵气，这你以后才能接触，现在接触多了有害无益。至于你说的梦境的影响啊？”老者背负双手沉吟了一会儿，像是在想怎么回答。

    “梦境因你而生，接受后你还是你，不必刻意回避。”老者语气低沉缓慢，显然这是仔细思考后的答案。

    方诚一时口中有些发干，身体也有些局促。

    自从那天意识到那团暗灰色意识的苏醒方式后，他就不敢再回忆，只能先放下以后再找办法解决。

    他开始处理自身人格分裂的状况，既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那就在这个世界重新生活。方成不断心理暗示自己就是原主方诚，在这样一遍遍的自我催眠下，他开始接受自己就是方诚，只是多经历了一世罢了。

    效果很明显，他再也没有突兀的改变性格，原主的记忆他也能回想起来，他开始融入这个世界，性格也在缓慢的改变。

    但是当他在完成转变的时候，发现自己莫名的多出了一些零碎的记忆，就好像做了一些真实无比的梦一般，梦里他是另一个人，一个老者。

    方诚意识到这是那团暗灰色意识带来的，他一直在抗拒这种影响，但不知不觉间还是受到了干扰，这让他有些不安。

    这时随着老者的这番话后，他好像破开了一道心中的闸门，卸掉了一副重担般呼出一口气。

    “多谢四爷爷，我感觉轻松多了。”

    老人注视着少年回到练武场，又驻足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方诚望着那道离开的背影，‘他’的脸上露出诡异神色，那是怀念！

    回到自己的院中，老人关上房门，缓缓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玉瓶，红色的液体在其中有规律流转，小心地将其放置到一个布满阵纹的盒子中，随着阵纹闪烁，液体停止了流动，将其收纳好，老人就在屋中正坐调息，青色的气体慢慢出现身体表面，冲刷掉一些细微的红色。

    一个时辰过后，老人从调息中醒来。

    “如何？”突兀的声音传来，无悲无喜。

    老者仿佛知道有人在等着，不急不缓。

    “神魂稳固，引魂灵气并没有暴动。”

    “其他异常呢？”，那声音紧追发问。

    “既然没有问题，那么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老者不愿再解释更多，声音的主人也不再追着这个问题。

    “所以？”

    “方家子弟依然是方家子弟！”老者语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