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贝赫花了整个上午的时间梳理他脑子里的的东西,可是他并没有比起床时知道的更多。
“要是有什么东西,能让我看到我昨天晚上到底在干嘛就好了,可惜,世界上不存在这样的东西。”他对自己说。
到了下午,阿拉曼从外面回来了,贝赫发现他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贝赫迎了上去,从他那里得到了他父亲的亲笔信。
阿拉曼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这是家主给您的,但是我不建议您现在就读它。”
贝赫说:“为什么?”阿拉曼再次露出犹豫的模样,这表情让贝赫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而阿拉曼接下来说的话无疑使贝赫的心跌落谷底。
“我说了您这几天,不,尤其是昨天那反常的行为,您知道的,我必须说。”阿拉曼说。
“啊……”贝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阿拉曼补充道:“您应该能猜到家主听到这些后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吧?他就是在听到我的汇报后写下的信,所以……”
“既然这样的话,我觉得我还是快点看看他都写了什么吧。”贝赫说着拆开了信封,只见上面全是用力过度而扭斜的文字,那些字几乎要从信纸上跑出来了。
“给贝赫:
孩子,你一定想不到,当我听说你为了跑去猎场欺骗阿拉曼先生,又消失那么长时间,直到夜晚来临才回家后是怎样一种心情。
你的母亲死的早,你的人生没有经历过你大哥一样的严厉教导。我不知道那是对还是错,我总是觉得我是对你有所亏欠的,因此我并没有像对待你的大哥一样对待你,并且你享受了你大哥不曾享受的诸多特权。我认为那算是一种补偿,不过现在,很明显,你的品质还是被什么东西带坏了,我认为那些特权也是其中一部分。
你知道的,纳布斯答齐家族最重要的品质,谦逊,诚实,勇敢。但是你破坏了那些规定,因此你将受到一些惩罚,在我回来之前,你不得离开庄园,如果你不能管好你的腿,那么我就不得不替你熄灭你身上不该有的野火。
我不求你像你的大哥一样,你的大哥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人,一个合格的纳布斯答齐家族的人了。我不求你像他一样,但是你至少要做一些正经的事情。我从来没从阿拉曼嘴里听到你做了什么积极的事,你反倒对挑战家规情有独钟。
占星师!如果你觉得纳布斯答齐这个姓氏让你蒙羞,那么你就去做吧。这在我看来,就是用珍贵的红木做了一只丑陋的板凳,毫无用处,而且践踏了属于贵族的那份尊严。你的行为不仅仅是把你自己的身价变得如同贱民,更是糟践了纳布斯答齐的名声,我不希望将来谁谈起我们,会说我们是教出占星师的家族,或者说我们的孩子无所事事,只会用骗术。当然,教出占星师的家族也不是正经的家族,那也是骗术。让阿拉曼先生好好教教你吧,你应该知道那些野人是怎样用它们骗取钱财的。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诱惑了你,让你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我很快就会回去,在此之前,我不希望再听到你的坏消息。”
“我就知道。”贝赫看完了信,平静地把它揉成一团塞进了自己的衣袋。
“少爷……”阿拉曼看着他,好像害怕贝赫突然崩溃似的。“他让我关禁闭。嗯,还告诉我占星师是假的,这是骗术,然后没什么了,没有值得说的了。”贝赫毫不在意地说。
“唉……那就按您父亲所说的来吧。”阿拉曼说。
贝赫突然问:“阿拉曼先生,我感到有些不舒服,我想躺一会儿了,今天能不去练习祝胜之舞吗?”
阿拉曼便问他哪里不舒服,需要不需要叫来医生,可是贝赫一再坚持他没有什么事,只需要提前躺在床上,那样他才会好起来。阿拉曼无奈地同意了他的请求,不过他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贝赫一定心里很不舒服,而他要做的,就是派一个人盯着他,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贝赫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窗,躺下,闭上了眼睛。
一把用红木做的丑陋的凳子,他想着,脑海里也随之浮现出了它的模样。骗术,这句话我听过太多次了,父亲,难道在您的认知里,除了那些高雅的职业以外,其它的全是骗术吗?我太累了,生活让我感到无趣,我需要新鲜的东西。好在我没说我的兴趣之一就是观星,要不然可是真的会让骗子的名号坐实了。这多可笑啊,贵族就应该像大哥似的,做高雅的事,要做到家主,这样才算一个合格的人,合格的纳布斯答齐……
他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怎么这么黑?”他一面说着,一面打开了窗户。贝赫房间的窗户是比较沉重的、两扇半圆形的木板。它们并不能遮挡所有的阳光,哪怕稍微有一点光,屋子里就一定会有它们和它们制造的影子。可是现在并没有光,屋子里漆黑一团。
贝赫认为,自己才躺了很短的时间,别说到晚上,可能也就是几刻钟而已。他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外面确实完全黑下去了,并且再一次变成了昨天那样的明亮的夜晚。贝赫看着这一切,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吗?不好,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我要找阿拉曼问问,到底是我的脑子出问题了还是这个世界出问题了。”他说着离开了窗户,来到了房门前。
他把手放到门把手上,打开了它。出乎意料的是,外面并不是熟悉的走廊和装饰,而是一片陌生的荒野,夜下的原野。
贝赫慢慢走出了房间,事实证明,这不是幻觉。当他踏过门槛的一刻,他的脚真切地落到了松软的泥土上,冲进他鼻孔里的,是混合着植物清冷的香气的寒冷夜风。
“你好,贝赫,我们又见面了。”他听到有人在身后说话,转头一看,原先的房间也不见了,只剩他自己站立在无边的草原上。
“可惜今天没有月亮,不然我们还能更加清楚地看清彼此的脸。”那个声音又说道。
“是你?”贝赫发现远处竟然是他无比思念的那个人,看到她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他连自己的处境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