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陈恩说了大道理而听来逆耳的话，那什么才是切身之感、听来之情理呢？

    杨柳抱着孩子低着头说，“印象中，爸爸既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好友，如果离开了他的帮助与关怀，我就无法上师范……。”

    “他一直强调你们在学业上的进步，但却忽视了你们在德育方面的重要性，因此他不能被认为是一个合格的教师！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我们回家吧，”李春忽然站起来看着杨姗问道，“你走不走？”

    “姐姐，”杨姗坐在那里拉着四姐姐的手眨着眼，意即：“你这没礼貌之余，实在缺乏素养，陈老太婆这些话里也有道理。”

    “小姗，”陈恩指着杨姗抓住李春的手，说，“把她放了，让她走。”

    杨姗将李春摁到椅子里就那样立在旁边，李春侧身坐下，摆出了一副今生见此一面再无来往的绝情模样。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陈恩看了一眼李春，然后从杨柳怀里抱起熟睡的孙儿，“如果当时你被遗弃在路边，或者被送到他人家中抚养，将不会如此冷漠地对待这些事情。”

    “是谁麻木不仁？”

    “进门之后，你关心过赵丽吗？甚至连名也不曾提过。”

    “我…。”

    “你连旁边坐着的杨柳都没有和颜悦色地说话过。”

    李春低下了头。

    “人与人之间确实有距离，但是冷板凳从来不招待亲人。”

    “娘，”钱路拦住母亲说道，“你这个……？”

    “我不是李文鼎！”陈恩拉着脸说，“他是知情不说，才造成了你不应该有的过错！”

    “讲那么多干什么？”

    “我要说吗？”陈恩盯着钱路问，“李文鼎倒是清净不讲话，你咋不去找他呢？”

    “别说他能不能？”

    “我想说他吗？”陈恩指着门口，“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人不得不指指点点，不得不让人对他产生怀疑。”

    李春见陈恩到嘴边的话没有说出来，以为她也有忌讳的，于是冷哼一声问道，“怀疑什么？”

    “你由李文鼎抚养长大的，对吗？”

    李春挺直腰杆回道，“对。”

    陈恩指着杨姗和杨柳问，“她们是杨树安，杨通养大的，对吗？”

    “对！”

    “赵宗胜，”陈恩指着窗口问，“他是养赵丽的吗？”

    “没错。”

    陈恩一直盯着李春看。

    李春看了看杨姗和杨柳，又看了看自己面前，“有什么问题吗？”

    “你难道没有发现她们比你更优秀？”

    尽管父母是我们的亲生父母，养育了我们，但她们并没有给予我们适当的教育，反而让杨柳，杨姗，赵丽在养父母的指导下成长为有用的人。

    也即是说，尽管我们留在父母的身旁，但最终还是被他们抛弃了，尽管她们被父母抛弃，但幸运地遇到了优秀的父母，这为她们提供了良好的修行环境。

    李春思绪至此，羞红了脸：家里姊妹四人虽由父亲一手养大，但谁读得有书呢？

    哪一个都没读多少书。被抛弃的她们则不同。杨姗上中专，现在在莱恩赛文领班，赵丽和杨柳从师专出来做教师，更是无法与其相比，至于那个失联的小妹，指不定从哪个名校毕业！

    人家被儿女坑了爹，咱家里被爹坑了女呀。是父亲的话少了吗？

    李春认为陈老婆子言之有理，便旋转身子向陈恩低头表示谦恭接受批评。

    陈恩话锋一转，言归正传，“赵丽的去向，相信你亲爹内心都知道，否则他不会那么平静。”

    “我反复问过父亲。”

    “哼！”

    “咋了表婶？”

    “他不会告诉你真实的情况。”

    “只要七妹平安无事就好，”杨姗看了一眼木讷地看着钱获走神的杨柳说，“咱们回家吧。”

    杨柳抬头看了杨姗一眼。

    杨姗说，“好好带娃儿。”

    话似乎很平常，实际上是嘱咐杨柳在家任劳任怨，孝敬公婆，在外要想着家里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娃娃乖了就能促进夫妻感情，家庭和睦。

    刚相认就分别了，杨柳内心是多么痛苦，也许只有泪水才能理解。她抱着钱获一个劲儿流眼泪。

    李春话虽不多，可以说是满面无情，她在杨柳面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向大门口，看着杨姗问，“你走吗？”

    杨姗对李春不加以理睬，便蹲在地上，拉着杨柳的手不放。她知道杨柳并没有被陈恩母子欺辱，反而知道赵丽是她的亲妹妹之后，特别是在受到相同命运的打击下，杨柳心如刀割啊。

    她看了一眼陈恩，然后望着钱路说，“你抱着孩子，让六妹送我出小区。”

    钱路从杨柳怀里接过钱获，然后亲了一口，转身交给母亲，“到奶奶怀里去，爸爸、妈妈送四姨，五姨……。”

    “你就不用出去了。”

    “走吧，”钱路站直腰杆说，“我们送你们。”

    杨柳突然抱住杨姗的脖子，趴在肩头上流眼泪，“五姐，你怎么不早说实情？”

    “要是知道你是我妹妹，我就会事先找你。”

    “你说，我这命怎么那么痛苦？”

    “钱路是那么的善待你，你不要生得福中不知福。”

    “七妹妹她……？”

    “好好生活。她吉人有天相。”

    杨柳走到李春跟前，想抱住四姐的胳膊，却见四姐一副冷冰冰、嫌弃的眼神看着她，于是站在一边低着头问，“四姐，你怎么没跟我们说呢？”

    李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也是才知道的。爸爸不说出来哪里会知道你们是我的亲妹妹。”

    “七妹和八妹……。”

    “你就别操心她们了，”李春跨出门槛回头说道，“各自照顾好自己。”

    其实从李春的眼眸中就能看出嫉妒这个词，与其说是叮嘱杨柳要好好照顾自己，不如说是训示杨柳要好自为之。

    不要以为自己一结婚、再结婚、三结婚，就是从落后山区农村进城、再进城，现在来到大都市里，就像芝麻开花，节节高升，但不要开得太过头。若是第四场婚姻，怕是花都会枯萎。

    杨柳的心不好受还会顾及季节吗？她全然不顾新春讨个吉利，泣不成声地说，“如果有七妹八妹的消息，请通知我。”

    “走啊，”李春走进电梯催杨姗，“再不走，就没有公交车了。”

    杨姗边给杨柳抹泪边说:“不要哭泣。”接着就带着杨柳进电梯下到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