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开心……”

    褒姒说着口不对心的话，依旧满面愁云。

    她坦然地坐在龙椅上，并没有意识到这个行为的不妥。

    幽王就是喜欢褒姒这一点。

    她越是不守规矩，他就越偏爱她。

    当今王后申氏，恪守妇德，从未踏入过议事大殿一步，更不可能干出坐龙椅这种事。

    娶申国国君之女为正妻，是先帝做的主，幽王早就厌倦了这段联姻。

    在宠妃褒姒诞下皇儿之后，幽王终于有理由反驳那些老臣了。

    “孤只是想改立太子！

    申氏之子过于平庸，难堪大用！”

    虽说“母凭子贵”，但褒姒的出身，完全无法和申氏相提并论。

    那个亦真亦假的传说，宫里人人熟知，却都知趣地避而不谈。

    前朝末年，有两条神龙停在了帝王的御驾之前。

    “我们是褒国的两个先王。”

    神龙显灵，帝王不敢怠慢，连忙请钦天监占卜。

    占卜出来的结果显示，杀掉龙，赶走龙，或者留下龙，都不吉利。

    钦天监继续占卜，希望找到破解凶卦之法。

    甲骨显示，如若能得到龙的唾沫，将其小心储藏起来，方可逢凶化吉。

    于是，帝王亲自走上祭台，陈列出上好的玉帛。

    同时，虔诚地写下祷文，请求神龙留下唾沫。两条神龙应允了帝王的祈求。

    帝王将神龙的唾沫精心装进木盒中。同时命人除掉地上的唾沫痕迹，唯恐大难降临。

    天不遂人愿，前朝还是覆亡了。

    历经两次改朝换代，木盒传到了幽王先祖的手里，可一直没有人敢打开它。

    幽王的祖父不信邪，加上好奇心作祟，就命人打开了木盒。

    神龙的唾沫落到了地上，怎么都清不掉。

    幽王的祖父只好找来几个嬷嬷，对着神龙的唾沫大声呼喊。

    没想到，唾沫变成了一只黑蜥蜴，窜进了幽王祖父的后宫。

    后宫有个小侍女，刚刚七八岁，在洒扫连廊的过程中，和到处乱飞的黑蜥蜴撞了个满怀。

    她跌坐在地，只觉得眩晕，并没有明显的不适。

    等到幽王父亲在位时，这个小侍女已经成年了。

    她没有丈夫，却怀孕生下了孩子。

    小侍女当然听说过黑蜥蜴的传闻，十分害怕，就偷偷地将孩子丢掉了。

    那时，小孩之间流传着一首无名的歌谣。

    “桑木做成的弓啊，箕木制成的箭袋，是能亡国的啊！”

    歌谣传到了幽王父亲的耳朵里，他便广派人手，寻找歌谣里唱到的人。

    正好，城中有一对以捕猎为生的夫妇，常常随身带着桑木弓和箕木箭袋。

    幽王父亲大喜，立刻加派人手，要求必须抓住并杀掉他们。

    夫妇俩在逃跑的路上，经过王宫的城墙下，遇到了小侍女丢弃在路旁的那个孩子。

    襁褓里的女孩嗷嗷待哺，十分可怜，夫妇俩心生怜悯，便收养了她。

    夫妇俩一路逃到褒国，成功逃脱了幽王父亲的毒手。

    褒国和申国，同为有封地的属国；但褒国国君，并没有申国国君那么聪明。

    他跑去劝谏幽王，让幽王不要被奸臣蒙蔽，不要大举进攻犬戎，劳民伤财。

    幽王觉得这个属国国君多管闲事，便把褒国国君关了起来。

    国不能一日无主，属国也不能一日无君。

    褒国人便请求献上一位绝色美女，换回国君。

    这绝色美女，因为是从褒国来的，自然姓褒。

    名字么，是褒王宫里的教习嬷嬷起的。

    褒国人用天降灾星换回了国君，一举两得，喜不自胜。

    幽王用一个“人犯”换来了绝色美女，心情大好，直接免了褒国国君的罪名。

    ——“妄议君上”，一个可有可无的“罪名”。

    君上沉溺美色，奸臣把持朝政，老臣们一个比一个着急，却都无可奈何。

    幽王即位时，王城附近曾有过一次地震。

    地震之后，连年旱灾，民众饥寒交迫，四处流亡。

    幽王还活在自己想象出来的盛世幻梦里，只管自己快活，不管百姓死活。

    为了褒姒，他甚至可以奉上自己的性命。

    “爱妃？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褒姒转头看向幽王，眼底生出了几丝慌乱。

    幽王头上的冠冕，让褒姒想起了褒国国君。

    属国国君的冠冕，远没有幽王的华丽，但形制是差不多的。

    褒姒害怕看到帝王冠冕，心中天然地对那些流苏有几分抗拒。

    那天，褒国国君刚下朝，就亲自来看新招进来的秀女了。

    “姒儿！不准爬窗！”

    教习嬷嬷前脚刚抓住褒姒的一条胳膊，褒国国君后脚就迈进了屋内。

    “大王恕罪，都是老身的过错。”

    “各位小主初来乍到，还不太懂规矩。

    老身这就去罚她们抄《女则》！”

    “既然是初来乍到，那大可不必如此严苛。”

    底下跪倒的秀女，都挽着相同的发髻，褒国国君不知道哪个是自己想找的人。

    “谁是从隔壁王城里逃出来的？”

    褒姒犹豫了一下，试探着举起了手。

    “你，跟着嬷嬷做事吧。

    剩下的，等候孤的晋封旨意。”

    褒国国君蹲下身，食指托着褒姒的下颚，拇指捏了捏她的尖下巴。

    “长得挺漂亮，就是不服管。”

    褒国国君再傻，也不会把一个天降灾星纳进后宫。

    褒姒的容貌倾国倾城，他不是没有垂涎过，但他心中已经有了别的盘算。

    褒国弱小，没有申国那样雄厚的财力来养兵练兵。

    进宫的秀女里，有相当一部分会给一个公主的名分，然后送去别国和亲。

    褒国国君预料不到的是，这个褒姒竟然救了自己的命。

    他们褒国，竟然也能和君上联姻！

    幽王废后的消息传到了褒国国君耳朵里，他高兴得大办了三天的宴席。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值得自己奢侈这一回！

    平日里总是被申国那老头子压着一头，今日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知晓了幽王立褒姒为后的消息，申侯爷心中的疑虑有了解答。

    “想做什么做什么，丝毫不懂礼数，哪有一点君上的样子！”

    申侯爷决定要替自己的女儿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