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熟讀詩書理自見,谨守德賢道存眞
至巫鎭,已過半月。衆人下車,於客栈中安顿,并设宴款待驾者,以示感謝。待到夕陽西下,皆酒足饭饱,衆人送驾者歸。距試炼尚有三日,托小二哥打听,有途遠者未抵,時尚充裕,邃回房歇息,約好明日共游巫鎭。
翌日,雄雞高唱,東方泛白之际,衆人皆起。因天色尚早,故安坐於堂,待用過早膳,天色漸亮,堂外噪杂之聲漸起。衆孩童,睡眼朦胧之色一扫而空,興致勃勃之色呼之欲出,却是早已按耐不住。
因衆人须得為村中購置儲备之物,於鉄鋪定製武器工具之流,還尚需為亲友代購新奇或日用品,想必耗時甚多,劉逸邃推辞弗往。告别衆人,於小二哥處探得書院方位,若欲山川地理,風土人情,知之為甚,莫過於讀書。
劉逸邃往。
出得客栈,九衢三市,車水馬龍,一年一度之遴會,果是热闹非凡。一鎭之辖,數十村也,逢會皆至巫鎭,故現鳞次栉比之象。小贩高聲唱名,此起彼伏;商户早市大开,亦是宾客盈門。
随人流缓步街中,逸恍然如夢,仿若再置身春熙之路,寛窄之巷。
亦步亦趋之下,終出闹市,人影漸稀。巫鎭書院坐落鎭東,小東山山麗。逸舉头望去,石貭門坊雕龍撰鳯,精美异常。坊头“巫鎭書院”四字在初陽下流光溢彩,落落大方。周遭緑树成荫,鳥語花香。石路曲徑通幽,溪水渊遠流長。
劉逸收拾心情,扶冠正襟,拾級而上。
至講堂前院,四周专祠殿堂,斋舍經阁错落有致,間植修竹茂林,或勁松,或幽兰,别开生面。
講堂上有一匾,上書《見眞堂》。右柱笔落——熟讀詩書理自見。左柱言成——谨守德賢道存眞。
劉逸背手立於前,細細品味,只覺愈有深意,意犹未尽,不覺颌首。
“覌小郎君面生,想必不是書院中人,不知来此有何見敎?”
身後传来言語,逸垂袖轉身,身後立一人,三十嵗許,白袍皂履,風度翩翩,只是眉头微皱,略有敌意。
劉逸作揖,来人回礼。逸言:“素聞書院高人雲集,藏書万千,今有幸拜之。見敎不敢,冀一覌藏卷。来時途中,氣象万千,忽見此聨,邃有所感。不想惊扰先生,還望恕罪则已。”
来人面色稍霁,“恰逢遴會,有适機争鸣顯学者,古時尚益之,颂經文而辩其理,堪時政而破陋習。然時至今日,多為無端指责,皆以為自家言為天下言,故不喜之,尚不可避之,莫奈何也。攸之此番無状,小郎君莫要责怪。”説着一辑到地。
劉逸還礼,“先生不可,折煞小可也。小可劉逸,嘉陵人氏,尚不知先生尊諱?”
“巫鎭韓氏,名攸之。亦好書也,今愧領經長之责,小郎君既是好讀,不若随我同往經阁何如?”
“善。”逸應之。
劉逸随韓攸之繞過廊台,至經阁門前。韓攸之推門而入,劉逸亦趋之。
只道是:
入目無金碧,扑面有輝煌。
轴轴侧相倚,卷卷得益彰。
架是青紫楦,厅若白玉堂。
绢書万千帙,竹簡百十箱。
流連金玉页,驅驰翰墨場。
徜徉清净中,不覺拾級上。
人情舆世故,淑德和賢良。
立馬生睥睨,随劍起寒霜。
此轴新奇事,彼卷源流長。
氣节文一段,風流字幾行。
万物書中有,一念心底藏。
刚解劝学語,又得志氣昂。
山川立聖典,江河淌文章。
遵理神自在,循道心飞扬。
册册不释手,篇篇令忘乡。
甘草能入藥,桐木可架梁。
神兵刀鸣劍,异兽鳯求凰。
日月有盈昃,天地分玄黄。
丹理速體固,陣道遠名扬。
恍然惊覺起,原来夜已央。
劉逸忽醒,意犹未尽,柱梁早已燃灯,四周弥漫檀香。邃快步下楼。
韓攸之於厅堂正中案上斜倚,聞聲跪坐,“小郎君果好書之人,饭点已過,只备得些許点心,热茶一盏,可稍解饥渴。既舆遴會而来,必居客栈,此時夜深,不便歸之,不若在書院歇息一晚。酉時有嘉陵之人寻得書院,已告之,小郎君不必担心。明日一早,即遣人送小郎君歸。”
劉逸稍食点心,将热茶一饮而尽,作揖表謝,“既是如此,謝過韓先生,歇息不必,待我再看些書。”
韓攸之笑言:“小郎君用功如此,攸之好生惭愧,實弗如也。罢,許久未曾夜讀,攸之亦有此興,小郎君請自便。”
劉逸颌首,作揖称謝,旋即轉身登楼。自来此界,逸自覺有過目不忘之能。白日忘形,通讀之,收获甚多,唯於修炼無益。此番再阅,必索舆修炼相关之籍,細細研讀,以资可得入道門之法。
精选數十卷,皆粗淺笼统,劉逸總不得其法,邃略感失望。復选數十,亦是如此。劉逸思索良久,不再索寻。
待回得厅中,夜已深,厅中安静,只偶尔有灯芯爆裂之微聲,間或传来幾聲蟲鸣。韓攸之正手持一卷,津津有味。逸不便打扰,跪坐於案前,盯案上鎭紙,陷入沉思。
許久,韓攸之一卷阅尽,仰身展臂,忽見劉逸發愣,邃問之。
“小郎君可是有惑,怎如此神色?不妨説舆攸之,興許攸之尚能助汝斟酌一番。”
劉逸聞言定神,微微一笑,“逸孑然一身,未曉遴选有限龄之则,今欲舆會,方知。然已越龄多矣,心中甚是不安,不知可否得仙家破例……思量中不覺無状,徒增先生烦心,恕罪恕罪。”
韓攸之微微摆手,“無妨。”
稍事沉吟,微微叹聲,“吾覌汝嵗及二八,虽仍幼,确已臻龄久矣,欲得仙家破例,難矣!万年来,遴會皆循其例,無有敢毁者,以汝之龄……”話未説透,只一陣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