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天幻世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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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夫人者,德之所立;敬人者,人恒敬之

    厅外柱後,衆人目之所不能及之處,一女子静立,此女雙十年華,杏眼樱唇,咋看之下,仙氣飄飄,仿若九天玄女,細看之,又是媚态天成,勾魂奪魄。再轉眼,又如二八少女,天眞烂漫。至定睛,却又目光流轉,狡黠精怪。亦不知何時立身此處。聞得大漢還命之言,银牙紧咬,目露凶光,纤纤細指竟生出尖锐之甲,作势便於扑入厅内。未及出,又聞得劉逸之言,硬生生止住身形。

    “兽族……汝之族人於族内,平常可是以人自居?”劉逸仿若随口一問。

    “是又怎样?”大漢言語拧巴。“然人族却每每不以吾等為人,仍以為兽!直娘贼!氣煞我等!”

    劉逸正欲开口,却聞袁野問道,“小虎,汝随吾左右,只因救命之恩吗?”

    大漢張了張口,然未言。

    劉逸了然,笑笑开口,“初時自是如此,若不紧随左右,如何寻得還报之機?然,數日形影不离,必生变化。”轉身面对袁野,“小野,汝可視小虎為友乎?”

    袁野咬咬牙,“是!然吾亦有過,從未顾忌小虎感受,每有聚,總使小虎下位,今思及此,心有愧。”

    大漢終开口,“野子,此事非汝之過,世人皆是如此,独汝舆吾同吃同住,言語間輕視之情半点俱無,汝大善!”

    甄眞默默注視衆人,心中波涛汹涌,隐隐間只覺大变将生。

    劉逸復輕笑,“此情容後再論,回歸方才之問,汝之族人是否皆以為人?”

    大漢面色一冷,“哼,吾皇常敎导,吾等皆為人,虽不為世俗所容,亦不可忘!”語氣颇為冷淡。

    門外少女却是心神一动,若有所思。

    劉逸再輕笑,忽而正色,“人必其自敬也,而後人敬諸。敬人者,人恒敬之。宠辱若驚,贵大患若身。何謂宠辱若驚?宠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宠辱若驚。何謂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夫人者,非形所立,實德而立。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上德無為而無以為;下德無為而有以為。上仁為之而無以為;上義為之而有以為。上礼為之而莫之應,则攘臂而扔之。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是以大丈夫處其厚,不居其薄;處其實,不居其華。故去彼取此。何為德也?孝、悌、忠、信、礼、義、廉、耻者也。吾未曾舆兽族有交,然覌汝忠信礼義皆達,想余者應不差,若尔族人皆如汝一般,汝之皇可尊,可敬也!有此八德,可以為人矣!何故失了底氣?”

    大漢面色漸緩,挠头,“逸哥儿,野子如此称呼,想必吾也称得,恕吾蠢笨,汝之言吾不甚明了,只曉得逸哥儿之善意,汝視吾族為友乎?”

    劉逸略感氣結,剽了这么多,对牛弹琴也,错,乃对虎弹琴矣!

    “唉……白講!莫虑太多,汝皇敎汝八德,已然為人矣,何故不自信哉?因此虎头么?若汝之族人皆汝这般,则皆為吾友……”説着抱起虎头一陣乱撸。

    甄眞听得思緖烦乱,偏又句句至理,仿若天际緩緩張开一道大門。再一細思,方才儒释道所云及德之説,皆是聞所未聞,無有出處,此乃异界底蕴?君自言凡人,可是诳我?不覺間,芳心大乱。

    袁野仍在沉思,所获颇丰。

    唯大漢憨憨傻笑,“吾非皇族,故其首不可化,待吾成年,再以元氣蕴體數年,自是人面矣。莫要再揉,恐日後有碍瞻覌!”

    門外少女掩嘴忍笑,悄悄探头盯了劉逸一眼,霎時雙颊绯红,差点露了行藏。

    待袁野思定,加入撸虎,劉逸方停。

    “自此,凡吾所在,列座饮食,不須分上下尊卑,吾等随意而坐,人生而贵乎?人生而賎乎?皆弗以乱心,公道自在人心。自由、平等、公正,方是治世之道。且将案幾凑於堂中央,摆上酒菜,無須分食。”

    大漢虎目含泪,对劉逸尊重却是漸盛。

    侍者如蒙大赦,慌忙按嘱咐摆设。

    衆人随意圈坐,甄眞亦是好奇,端坐劉逸右手。悄聲問劉逸,“若是師兄師姐師父同席,可亦是如此?”

    “師兄師姐若是願意,自無不可,然舆師父同席却不可如此,有道是長者令,不敢違也,非惧之,實敬之。有長者,必以長者尊位,以示敬重,此人伦之道,莫要僭越。”

    衆人听得分明,默默点头。

    門外少女亦听得分明,抬步欲進,略思,又悄然隐去。

    待摆定,侍者欲退,劉逸呼之坐,侍者大驚,連連摆手,“吾杂役弟子,不敢應師兄邀,師兄莫要為難弟子。”

    “可听過恭敬不如從命?此間再無上下尊卑,方才言過,人必自尊,而後人尊之,虽非入門,然并非低人一等,不過各尽其職而已,坐!”劉逸伸掌相邀。

    侍者呐呐一陣方期期然於下首落座。

    初時,衆人不悉,束手缚脚,待酒過三巡,杯光筹措之間,亦是放开,天南海北,傳聞趣事,聊得好不欢快。

    甄眞未語,只笑看眼前人,待見得劉逸不及遠處菜肴,帮其夹入碗中之际,忽覺如此开席大善。不覺間,劉逸碗中菜肴高耸,直瞧得衆人目瞪口呆。甄眞只掩面而笑,竟未覺難堪,反引以為樂。

    及子夜,衆人皆醉,甄眞方扶劉逸回院,侍者亦未敢多饮,留下收拾打理不提。

    嘉陵西北角,未起屋,帐篷連绵數里,正中央的帐篷中,只烛影闪动,当中两道身影相对跪坐,其一赫然是方才袁野厅外之少女,舆之对坐者,乃一美妇,貌約三十左右,雍容華贵,美艳無方,携皇者之氣,不怒自威。二人皆不語,帐内落針可聞。

    許久,美妇方問,“当眞如此所講?”

    少女聞言颌首,“母皇,女儿亲耳所聞!”

    “歇息去吧!”美妇揮退少女。

    “孝、悌、忠、信、礼、義、廉、耻,有此八德,可以為人矣!……人必其自敬也,而後人敬諸。敬人者,人恒敬之。……衆生平等?……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継绝学,為萬世开太平。……人者,非形所立,實德而立。……自由、平等、公正,方是治世之道。……人伦之道,不可僭越。……皆是聞所未聞之言……莫不是安定之预言着落此子之手?人族呐……且再看看,已待百萬载,切不可急於一時。……”美妇輕聲呢喃,揮灭烛火。

    账内霎時遁入黑暗,四周静溢,只遠處呼喝喊杀之聲隐隐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