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当局者迷,釜底抽薪
劉逸沉吟片刻,對視玄心,“险峰之外,想来属實,待安定,再行探之。”
玄心颌首。
劉逸邃携衆人告辞。
途中袁野询之,劉逸只嘱稍待,人族之行尚需打量仔細。
回得院中,劉逸躺於摇椅,李文斌四下打量一番,方近前微聲,“師尊嘱吾询之,太极宗日後如何行止?”
劉逸眼神一凝,“師尊此為何意?”
“師兄妄言,師弟莫要怪罪,師弟以谪仙之身,藏身太极宗,端的好城府。得師弟缪缪數言,太极宗此戰竟無损,宗主,師尊及數位長老不勝感激,故嘱吾询之,以附骥尾。師尊言師弟必能佑師門萬年無恙。”
劉逸摇首苦笑,“師尊是当局者迷也,汝亦知吾等現行何事,若得当,各自偏安,若有不慎,必是血流成河之局。如何護得宗門周全?反是令宗門左右為难而已。宗門不過二选其一,一,随吾等迁,重造次序。二,尽早於吾划清界限,回歸平常,再無第三。烦師兄言明師尊,早做定奪。”
言毕揮揮手,“師兄且速去,迟恐生变。”
李文斌飞身遠逝,劉逸扭头望向龚玥,“龚師姐,形势已然明了,師姐贵為世家嬌女,亦不必趟此浑水,落人口實,徒增烦恼。此間亦無大碍,師尊之令已功成完满,亦無須於師弟處耗费功夫,山高水遠,後會有期。”言毕朝龚玥拱拱手。
龚玥纠結片刻,亦是拱手离去。
劉逸再望向甄眞,甄眞倏然起身,“眞虽出生世家,不識人間疾苦,然亦有所見,亦有所聞,亦有所感。世道如此,往日未曾深究,今伴君數旬,所見所聞所感愈發細致,君心善,念苍生,眞所不及也。三人行,必有吾師。君莫要多言,眞不弃。”
吾尚未言語,竟凝噎。劉逸苦笑摇首,弃也。再望向袁野,“野哥儿,尚請傳語,可整装矣。路途維艰,勿必全备。”
袁野颌首离去。
劉逸望向王浩,未开言,玄月早已等不及,“需吾等做甚?尽管道来。”
劉逸失笑,“莫急,难得閑暇,不若开坛,吾等共饮。”
王浩眼神一亮,“好咧!”
饮過數碗,劉逸仰倒,揮揮手,“且自便,吾欲眠,莫要叨扰。”
甄眞,玄月及王浩小心收拾停当,各自盘膝调息。
劉逸雙目微閉,“吱呀——吱呀——”於摇椅節奏中細思游侠儿之聞。若禁地不可图,此亦不失一好去處。連绵之山,亦有尽头,险峰亘横,必有緩坡。此間艰险难渡,若北往禁地再行西進,或易耳?
落日余晖鋪洒,小院只有“吱呀——吱呀——”聲輕聞,間或有幾聲鳥鳴蟲鳴,一派安静祥和之象。
余晖漸息,天色漸暗,入夜。
時漸流,風漸起,树叶沙沙响起。
劉逸起身,仰首望向夜空,微不可查叹氣,“風起……何時可定?”
一夜無話。
清晨,天色漸青,劉逸推开房門,於小院中静立,遥望東方天际,待日出。
初陽東昇,其霞蔼蔼。
風高雲淡,紫氣東来。
禽鳥漸苏,清鳴楼台。
夜蟲聲息,逐流徘徊。
遠山雾隐,近水雲开。
華光四溢,烁然流彩。
任霞光鋪面,劉逸緩緩閉目,遁入空靈之境。
未幾,破空之聲划破小院之宁静。
待劉逸睁眼,李文斌立於身前,神情疲惫。
“師兄何故折返?”
“昨日殿中争执一夜,稍前方有結果。”
“争执?”劉逸奇之。“何故?”
李文斌苦笑,“宗主洛長天欲随師弟脚步,其余長老不欲趟此浑水。言辞颇為激烈。師尊执意護短,故起争执。”
劉逸心中泛起一股暖流。“結果如何?”
“衆人侃侃而談,各抒己見,方才刚論明結果。宗主退位,傳宗主之位於二長老,并師尊携座下弟子自願者,追随師弟,師兄亦再非太极宗門人,故往師弟座前听宣。”言及此,李文斌神色反安,不再纠結。
劉逸雙目微眯,“師兄言重!師弟何德何能?路艰且遥,未必有个結果,師尊宗主却爱護有加,不惜宗門生变……逸深感愧意。”
李文斌聞言,期期艾艾然,“師弟不必如此,此事師兄亦知大概。斌非世家子弟,出身穷苦,蒙師尊垂怜,收於座下。人間疾苦,斌自是知之。且非斌一人所知,無論宗門,世家,甚至皇朝,贫苦出身,十之八九,衆人皆知。未有師弟开言,敢怒不敢言耳。世間事犹如一潭死水,無有半分波浪。及師弟开言論,立宏願,吾等心存向往,有道是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得聞新生之象,早已按捺不住,宗主師尊亦是此心也。師弟不必多虑,待消息傳开,宗門師兄弟,必有来投,諸長老守旧求安,亦非有錯,不過未曾估到民心耳。”
劉逸聞言,心内稍安,愈覺肩上愈沉。一時之愤慨,却成騎虎之势,歸期愈發难料,心中倍感两难。
招呼李文斌跪坐饮茶,劉逸不語,心思却往彼處,本應不歸之人已歸,当歸之袁野竟未歸,难道還有变故?
随時間飞逝,劉逸心中愈發沉重。
少時,甄眞,玄月,王浩亦入院中,寒碜過後,陪李文斌舆劉逸饮茶,數盏後,皆有不耐,為劉逸所阻,耐下性子,默默饮茶。其間,王浩繞院踱步數百,繞得衆人眼花,心中更是不耐。
近午時,方見袁野推門而入,眉間难掩愁色。及劉逸跟前站定,雙唇幾度开合,却無聲。劉逸心中一沉,有变!按捺焦急之緖,平心静氣,方緩緩开言,“野哥儿何故此态?想是形势有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野哥儿不須如此。有何变故,且一一道来。决事之機在於曉事,若不知事而定論,於事非益,莫要乱了本心。”
見袁野依然無語,劉逸按捺焦急之色,神情故作輕松,“野哥儿怕是被佳人扫地出門?哪家姑娘如此彪悍?”
衆人聞之絶倒,没个正形儿。
劉逸面色带着玩味,“且容逸猜上一猜。”起身踱步,“村民處有变,摇摆者,皆弃吾去也,本欲随者,亦因某事摇摆不定,且於吾等不利。萬般纠結,不過此事為何也,若是威逼利诱,必不及此。若説舌绽蓮花,四處游説,更难中的……”究竟何事,竟威力如此?劉逸心思电轉。希望,不可磨灭,多少奇迹的诞生,歸根結底,就是那么一抹希望。什么才能动摇希望?纠結啊纠結。劉逸忽忆一語——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那么,也只有希望才能动摇希望!厉害,厉害!安敢小瞧世人乎?
“唯一法可至此!给舆村民新的希望!是也不是?”未等袁野回話,劉逸再言,“此事麻烦,甚是难决。此题难解,然吾有一法,题不可解,不若解决出题之人,此题既是野哥儿携来,不若吾等将野哥儿解决,便天下太平,再無难题!”劉逸一脸狭促。
衆人皆是一愣。
随即反應過来,甄眞舆玄月掩口,雙肩不住抖动。李文斌舆王浩却是轰然大笑。王浩更是叫嚣,“此法甚善!此法甚善!”
沉重氣息一扫而空。
袁野面赤,呐呐半晌,無有言語,却於怀中掏出一卷,递舆劉逸。
劉逸緩緩展开,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氣。“好一招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