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儒教门内走出两个身着长袍的儒雅书生，众人向这两人恭恭敬敬地长揖，两人微微点头，也不废话，说：“考验开始。”

    唐易看他们都是普通人，没有修行能力，暗自松了口气。

    其中一个略显高大的肃穆书生站出，说：“在下姓吕，本门今年考核方式，先是儒辩，后是考核心性，各位骏彦，请。”

    众人听到今年这考核还有心性一说，都有些疑惑，不过想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于是有人存着先上场，给吕姓儒生留下一个好印象的想法，立刻站了出来。吕姓儒生从容向前一步，道一声：“好！”

    “昔时贤人，诲汝谆谆。三皇五帝，始有大能。五百年而王朝兴，其间必有名世者，匡扶时世，造化生灵。夫子游列国，六国之争，未有一戟一箭之微功；夫子居田野，民生苦乐，亦未有一粟一谷之相助。可问，夫子，为何为夫子？”

    对面那人接口道：“夫子为天下之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句句引用，字字珠玑，听得吕姓儒生连连点头，有时抓住一句不妥当之处，批评指正。等两人辩完，吕姓儒生道：“这位才子，大家也有所见识，通过这第一关，我想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年轻人大喜，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谢老师成全。”于是便越过吕姓儒生，走到后面去了。其后陆续有人前来试辩，不过后来者也有紧张异常或腹中空空的，半天说不出几句话，自然直接就被拒于门外了。

    唐易心里焦急，自己从来没有看过这四书五经，心里暗自思索对策。等到最后整个广场只剩他一个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行了一礼。

    吕姓儒者没有任何神色变化，淡淡问道：“人言道：三千大千世界。我们困囿于这个世界的天空之下，古往今来总有人相信，天之上是其他的世界，这另无数人心向往之。倘若我们真能够纵观天上景观，天为何拦住我们极目远眺；倘若这景观本不属于我们，那天又为何让我能够窥见一二？”

    此话一出，场中的考核者都脸色微变，向来听说这儒教一身正气，敢评天下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前面把前人圣贤和当今天子、朝中贵族都毁誉参半地评论了一遍，如今更是把主意打到天的头上。

    唐易脑中飞速思考，话语已经脱口而出：“我认为，不同的人看天，有不同的景观。俯首锄禾的人自然不会去看天，他们的目光停留在田地里，有没有天对于他们自然没有用。但是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天确实阻挡了他们的目光。”

    吕姓儒者有些意外：“你是说，天错了？”

    唐易说道：“对于我来说，它可能确实错了。”

    “可你不觉得古往今来，那些仰头望天，终日臆想的人，最终都没有什么好结局吗？”

    唐易摇摇头：“因为他们没有敢上天的勇气，所以他们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但您不可以说每个人的结局都是这样，因为总有一些人，他们看到了天，想知道天之上是什么。并且，他们有这个能力。”

    “你说说看是谁？”

    “您第一句话说的：三千大千世界。想来，说这句话的人，就突破了天的限制，才看到了三千世界的。而您引用了这句话，应该也是承认它的正确性。否则，您最开始的问题将没有意义。”

    吕姓老者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想要去天上看看？”

    唐易很是诚恳地说：“如果有机会，我会试试的。”

    “……你合格了，过去吧。”

    于是唐易越过吕姓儒者向后走去。在场众人都经过了儒辩，彼此之间开始交谈起来，有人向唐易投来好奇的目光，想来是因为其刚刚的表现过于惊人。

    此时那位站在后面一言不发的儒生温和一笑，轻咳了一声，众人皆停止了交谈，目光看向这边。

    儒生说：“在下姓韩。这第二场试炼，在场中若有已经晋级启明境界的弟子，可直接通过。因为这第二场，模仿的就是未来你们启明时用神识一点点将冰封神河融化的苦难，不过这是投射到个人感觉上的，所以不会存在修行时神识受损的情况。”

    一时间，有一个姓王的人站了出来，微微行了一礼，就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唐易自然不属于这类，也不会异想天开地去偷奸耍滑。此时他慢慢回味着儒生的话，知道自己刚刚神识被困在冰层中并不是个例，只是听他说这启明的容易与否取决于自己心性和神识的强度。只是自己从没有和别人比较过这一方面，也不知道自己资质如何。

    儒生又说了几句话，就要求众人跟着他，转身进入教中一个山道前边。

    山道两侧是竹林，林中有浓雾散出，有些像混沌里的景色。目光拾阶而上，山道最高处隐隐有一个小亭子。站在山道前面，唐易便感受到了一阵寒冷。仔细看时，自己手臂上没有任何正常反应，用衣服遮裹也毫无效果，看来跟儒生说的一样，这感觉是直接投射到脑海中的，跟自己穿衣多少并没有关系。

    韩姓儒生说：“这山道是一位老师布置出来的，山道共有九十九级，越往上感觉越是寒冷。你们要做的就是在被冻昏之前尽力越上更多的阶梯，等都测试完成后，我们会商量录取多少人。”

    众人都有些跃跃欲试，只有唐易在最后苦笑心痛，知道爱小花的手绢原来是在这里发挥大作用的，顿时对自己之前的鲁莽行为后悔不已。不过事已至此，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试上一试了。

    所有人开始一个个地上去尝试，唐易自然站在最后面视情况行动。最开始一两个人，登前十级台阶时尚还面色不改，可当登上十一级时，很明显就能看出他们脸上瞬间透露出痛苦之色，但很明显二人知道只登上这几级还远远不够，于是一咬牙，提高了速度，铆足了劲往上冲，转眼间就冲上了三十级过半，两人有些欣喜，只不过还没等两人再走出几级，其中一个便眼前一黑，直接向地面倒去了。另一个眼见得同伴晕倒，也顿时心里支撑一下倒塌，一并栽倒下去。

    山道两旁竹林中顿时狂风大振，两个背着柴刀的弟子飞奔过来，及时扶住了倒地的两人，后面跟着两名提着担架的弟子，几人手忙脚乱的将之扔上担架，接着四个人吆喝着“一二一”，整齐划一地把昏迷的人抬下来。

    他们经过唐易这些人时，唐易身边有几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四名弟子其中有一个年纪稍小的，眉毛倒竖，嫌弃道：“笑啥子笑，等下还不知道你倒地姿势有多妖娆，我们还得费力气再把你们给抬下来。你再笑？信不信等下我一个手滑……”

    韩姓儒生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微微斥责道：“废话那么多干嘛，赶紧送到客房里面去，看看有没有事，其余考核者，请继续吧。”

    于是又有两人站了出来，明显是结伴的，也不多说什么，一起向上走去。不过这两人不像刚刚两人一样，上来发现不对劲就慌了神，一个劲往上冲，两人每走一级，都要停留几个呼吸的时间，稍稍适应一下，于是比较轻易就达到了刚刚两人登上的极限。

    只是越往后面，两人的停留时间越长，等登上五十级台阶时，两人停了下来，似乎在思索还应不应该继续下去。半晌后，其中一人低声说了什么，另一人点点头，于是两人齐齐跨出一步，一只脚迈到了第五十一级，另一脚提空而起，可还没落下，两人就倾倒下去。

    接下来，又是同样的场景。只不过提担架的弟子，换了一波人。看来两拨人是轮流上去的。几次下来，抬担架的弟子明显手法娴熟许多，叫人哭笑不得。

    山道下众人都跃跃欲试，不一会儿就考核了一大半，其中大部分有了前车之鉴，都明白心急不得，稳重求进，倒都能登上五六十多级。有个别心性异常坚定者，甚至能达到七十多阶的高度。唐易自然落在最后一个，在他之前最为出色的人一口气登上八十阶才支撑不下去昏倒。

    唐易迈出了第一步，刚开始寒冷程度并没有太大变化，这和他预想不差。于是唐易开始时速度稍快几分，眨眼间便上了第十阶。此时唐易才开始感觉到周围温度明显低了下去。不过问题也还不大，唐易曾经在泑山山顶那种呼气结冰的环境下尚还能坚持住一个时辰，现在这里的寒冷还远不及那山顶的恐怖，对其来说自然不能阻碍片刻。

    前三十级台阶就这样出乎意料地轻易走过来了。此时唐易才隐隐感觉到，经过混沌十年生死的磨练，自己心性与神识似乎比一般人要好上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