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嘞哦，哦嘞哦，哦咿呀咿呀哦，让欢喜让我忧愁，爱情的滋味......”

    长假过后第一天上课，多媒体教室里的投影仪正在播放‘背背佳’的广告，本土初代女子组合‘青春美少女’蹦蹦跳跳，活力四射。

    这节营销课是广设系系主任、设计院副院长杨治的课。

    杨院长这么大的名头，自然没人敢逃课，学生们连坐姿都端正了许多。

    唯有林鹿溪不老实，非要调皮地抓着方严的大拇指。

    方严挣脱了几次，林鹿溪却锲而不舍，最后方严也就听之任之了。

    “相信大家都看过这个广告吧。”

    广告播放结束，杨治走到了讲台上然后在黑板上写下‘杜国营’三个字，然后敲了敲黑板：“抛开其他不讲，单纯站在商业角度来讲，这位杜总是个把营销发挥到了极致的天才。”

    方严知道这位杜老板，虽然后者不如另一位营销鬼才史玉柱出名，但杜老板对方严这代人的影响却相当深远。

    杜国营曾创立过5个品牌，在25岁时已经身价过亿。

    这些品牌中最早被人熟知的就是矫正坐姿的背背佳，方严的同龄人就算没买过，也肯定听说过。

    严玉芳就交过这个智商税。

    方严高三时，杜老板又推出了好记星学习机，三年营收32亿，目标人群同样是80、90后。

    严玉芳又做出了一份贡献。

    大约2010年，e人e本手写平板上市，超低配的安卓平板，却卖的却比ipad还贵。

    2015年，售价9999元的国产手机8848横空出世，因为请到了万科王总做代言，这台千元机配置的‘高档手机’卖了几十万台。

    几十万台销量的利润竟超过了小米手机上千万台销量的利润。

    2016年，在铺天盖地的广告中，小罐茶隆重登场......

    虽然方严除了背背佳和好记星之外，再没被割过韭菜，可作为重生人士，再回头看这段历史，还是有种被愚弄的羞耻感。

    但这并不影响方严佩服杜老板。

    在滚滚前进的历史中，总有一些人被当做标志伫立在时代坐标中。

    形象或是正面，或是负面，但这些人无一不是一时才俊。

    杨治讲课风趣犀利，一个个有趣案例信手拈来，不知不觉间一节大课就结束了。

    下课后，杨治走到教室门口，忽然又回头喊了一句：“方严，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

    副院长办公室内。

    “坐吧，喝水自己倒。”

    杨治指了指墙角的饮水机。

    “老师没茶么？”

    上了课，就有了师生之谊，方严这么叫也挑不出毛病。

    “你倒不客气。”杨治从抽屉里拿出一罐茶叶递给了方严。

    看到方严下手颇重，杨治还心疼地说道：“够了够了，不怕酽么。”

    泡了两杯茶，方严端给杨治一杯，自己捧了一杯坐在办公桌前的访客椅上。

    “你还真不怯场，跟回了自己家一样。”

    杨治见多了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学生，像方严这么自在的还是头一个。

    “是老师您让坐的啊，要不站起来和您说话。”

    方严装模作样抬了抬屁股。

    “行了行了。”

    杨治摆摆手，然后从文件里抽出一份传真：“你填一下吧。”

    方严拿过来一看，是《汽车杂志》关于刊印G500展台一事的征询函。

    上面‘贵校是否同意我社刊印’后面已经写上了‘同意’。

    其他该填的地方都已经填上了，唯独剩了‘设计团队或个人署名’后面空着。

    方严笑了笑，拿起笔唰唰写上了‘吴都大学设计学院事业部’几个字。

    杨治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然后又从抽屉里拿出几张钞票。

    “《汽车杂志》给的稿费，不多，是个意思吧。”

    “参与这次项目的所有人分了吧。”方严摇摇头。

    “拿着吧，他们分了你的名声，再分你的钱不合适。”杨治把钱放在了方严面前。

    “好吧。”方严把钱装了起来。

    杨治这才露出了笑容。

    杂志刊登学院作品这种事，历来署名都是学院。

    但杨治知道这次情况特殊，因为G500的展台几乎全部出自方严之手，其他组员最多也就搭手搬了搬石头。

    可署名个人的话就等于给事业部开了个不好的例子。

    杨治自然可以自己做主署名学院，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决定看看方严的态度。

    还好，方严挺懂事。

    “这次参加项目感觉怎么样？和同事们相处的愉快么？”

    因为方严没让杨治为难，后者就多问了一句。

    作为事业部的法人，杨治就算当时不在场，也有渠道了解组里那些龃龉。

    他这么问一句是为了表达关心，同时也在等方严告完状后，宽慰两句。

    “挺好的，所有组员都很照顾我。”

    但方严的回答却出乎了杨治的意料。

    杨治看着一脸平静的方严，故意问了一句：“所有组员都很照顾你？”

    “嗯，对。”

    方严依旧平静，口吻恳切的说道：“因为很多课程还没学习，我干活比较慢，学长学姐经常分担我的工作。

    特别是吴会长，晚上还会特意去事业部亲自指导，这次要不是吴会长居中协调，我最后的方案未必能想的出来，吴会长是我的良师益友。”

    杨治怔怔看了方严半天。

    要不是他知晓所有的事，就差点信了方严。

    “哈哈哈。”

    杨治忽然笑了起来，然后道：“以后你来事业部做常驻组员吧。”

    事业部的组员分常驻和临时。

    顾名思义，常驻就是能参与所有事业部项目的成员。

    临时组员的就是有项目之后从各系抽调出来的组员，项目结束后就和事业部没关系了。

    就像这次奔驰车展，项目组里一大半都是临时抽调来的。

    “谢谢老师。”方严起身认真道谢。

    “回去吧。”

    “嗯。”方严起身走向门外。

    “小方。”

    坐在办公桌后的杨治却再次喊住了方严。

    “老师还有事么？”

    杨治稍一沉吟：“事业部很重要，做事时不要意气用事。”

    “老师放心吧，我会和其他组员处理好关系的。”方严道。

    “嗯，去吧。”

    看到方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杨治这才放心道。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方严走出院长办公室。

    他从来不会小觑那些在体制内工作了半辈子的人，所以他一早就假设了杨治清楚自己和吴一帆的矛盾。

    但方严也从来没有让杨治帮自己主持公道的幼稚想法。

    他在杨治眼里只是一个有些天赋的大一新生，和吴一帆这个院学生会主席相比，谁更重要不言而喻。

    谁对谁错根本无所谓，谁重要谁就有道理。

    同理，方严刚才那些话杨治信不信也不重要，只要能让杨治省了麻烦的学生就是好学生。

    ......

    下楼时，方严的脚步有些急。

    今天中午是309内商量好‘分享各自从家乡带来的美食’时间。

    ‘这群叼货只怕连渣都不会给我剩下了......’

    被杨治耽误了时间的方严想到。

    “哎呦......”

    一个没注意，方严竟在楼梯转角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方严连声抱歉都没来得及说，对方却先开口道：“你眼瞎么？”

    ‘哟呵’

    方严定睛一看，这不正是吴一帆么。

    冤家果然路窄。

    “傻逼。”方严口吐芬芳。

    “你骂谁！”吴大会长何时受过这种屈辱，瞬间俊脸通红。

    方严却没再搭理他，留给吴一帆一个竖着中指的潇洒背影，腾腾腾下楼抢食去了。

    火冒三丈的吴一帆犹豫了一下没敢追，却转身冲进了杨治的办公室。

    “老师！方严！方严太张狂了！”

    正在喝茶的杨治从茶杯上沿看了吴一帆一眼，然后放下了茶杯，动作稍微有点重。

    杨治不悦的眼神瞬间让吴一帆恢复了冷静。

    想起假期前在会展中心因为愤怒，批评方严的方案而在老师面前出了丑，吴一帆深呼吸了两次，努力用平静的语气道：“老师，你叫我来有什么事么？”

    “我是告诉你一声，以后把方严加进事业部常驻组员......”杨治看着吴一帆道。

    吴一帆差一点脱口而出一句‘不行’。

    憋下这句逾距的话，吴一帆强压心中狂躁，沉声道：“老师，方严这个人或许有些潜力，但是他非常桀骜，不合群，我给他安排工作，他也总是推三阻四的。

    其他组员非常不喜欢他。把他招进来不利于事业部的工作氛围......”

    大学以来，一直顺风顺水的吴一帆首次当面反对了杨治的意见。

    杨治却带着玩味的笑容道：“是么？”

    吴一帆当然是在往方严身上泼脏水，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是的。”

    杨治却笑了笑，问道：“你知道方严刚才怎么说你的么？”

    “那天晚上我安排林鹿溪制版是想看看她水平如何，并不是要故意刁难。”

    吴一帆笃定方严没在老师面前放什么好屁，赶忙解释道。

    谁知杨治却摇了摇头：“方严根本没提这茬，他用了四个字评价你。”

    “哪四个字？”吴一帆下意识道。

    “良师益友......”杨治望着吴一帆缓缓道。

    “.......”吴一帆。

    “做人啊，一定要有容人之量。”

    杨治自下而上摆了摆手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