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啊……”

    贝斯特慢慢得开始恢复意识，没有受伤的感觉，更像是熬一整个晚上后才睡8个小时醒来的艰难。

    他听见周围不断发出摩挲声，有一样小东西在他身边忙碌打转。

    “前辈，前辈！你醒来了。”

    贝斯特费力的睁开眼，一颗黑色的秃头映入眼帘，滴溜圆的明亮大眼睛盯着他。

    什么品种的，看不出来……

    “妖怪？”

    “唉，前辈好点了没。”

    贝斯特缓了缓，然后坐起身。

    手一撑地，便感受到不一样的手感，往下看，自己身子底下全部都用各种草铺上，像一个……窝。

    右手边一只黑色的兔子待在窝上，四周俱是草地，树林边少。因为从高处摔下来的缘故，贝斯特知道这是一座山的山顶。

    那扇门……贝斯特抬头望向天空，直视刺眼的太阳光，发现天上干干净净，连只鸟都没有。

    以后再来看吧。

    黑兔见贝斯特的动作，出声道：“前辈，我亲眼看见你突然出现从上面掉下来的。”

    “你看见了？”贝斯特不动声色道。

    “嗯，没想到我居然能亲眼看到空间转移。”黑兔语气兴奋，“前辈我见您晕了过去，特地为您铺了地方，发现您没什么大碍后，一直待在您身边照看着。”

    说着，黑兔做出邀功的神态。

    他说出的话听着完全是一类土话，不过贝斯特前世走南闯北，去过的偏僻地方不少，对土话的适应性还挺高，听得懂他说的话。

    “辛苦你了，不必用上敬语。”贝斯特摸清黑兔完全属于小孩子心性，声音轻柔温和地说道，“我昏迷期间有其他的人或妖怪来过吗？”

    “有一位同族的长辈来过，我只跟他说您，你是晕倒的人类，目前没什么大碍。他看了看你，没过多久就走了。”黑兔说。

    “你叫什么名字？”

    “禀前辈，小妖姓芶名充德。”黑兔说，两个前肢做出类似于人类敬礼的动作，模样憨鞠可爱。

    “其实，我们一族本换作啮姓，自我母亲大人当上族长后迁居到此地才改成芶姓。”

    “为什么？”

    “因为母亲觉得原来的姓氏听起来就像蛮夷之族，低俗粗鄙，登不上大雅之堂。她一直要求我们多学习人类，夸赞人类是天生高贵文雅的种族。”

    “哦。”贝斯特查看自身，衣服和裤子被刮得破破烂烂，山梯路段采到的草药掉了不少，符纸大多也在最后那段路上被空间乱流弄到不知何处。

    倒是自己两个法器一个不落，而储存张中木灵魂的珠子则一直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既然承了他的恩，那保护这个圆珠法器的优先级便排到了很高的位置，如果没有生命危险或者其它特殊情况当前，贝斯特会一直带着它。

    “你灵性倒足的很。”贝斯特突然说出一句不搭边的话。

    “前辈高见，母亲和其他长辈也一直夸我是众兄弟姐妹中灵性最足的一个。”芶充德赞扬道。

    “你母亲又是如何教你的呢？”

    这句话指的很隐晦，但如果两者当面对话，则更容易明白其中的意思。

    芶充德理解了，他道：“她教导我要向人类学习，有机会多向人类修士问道。”

    “就比如这样。”贝斯特淡淡地笑道。

    “前辈好厉害，一下子就看穿了我想做什么。”

    黑兔两眼放光，向人类修士问道就是好，他捧着经书向族内长辈或其他妖族请教愣是得不到什么所以然来。

    “你既然在我昏迷时照顾我，我自然会为你传法解惑。”贝斯特说，“但在此之前，我先纠正一下你的着相。”

    芶充德疑惑，“什么着相？”

    “嗯，换个说法，你的执妄。”

    芶充德小小的兔脸上展现发呆的状态，是好理解了不少，但也无法理解。

    “能用佛祖皎好的相貌来判别他的内在吗？”

    “不能，怎么能用外貌来判别一个人的内在。”

    “那能用人类会说出优美的语言来判断人类天生就高贵，或者天生灵性就比飞禽走兽高贵吗？”

    “不能……可是，前辈，人类本来就是万灵之长啊。”

    “人类固然是天生的万灵之长，然妖修道灵虽低下却纯，人修道灵虽高却杂。固妖入道难而修道易，人入道易而修道难。”

    “人类确实比飞禽走兽占据很大的优势。”贝斯特微笑地指着小兔子的头，“但人多庸人，持经义讲之一世而不能开悟者多矣，妖凡入道者，经书粗浅之意终究会被通晓。”

    “就像你母亲所成的执妄，所着的相，换做人类来可能数年无法看破，但对于妖怪来说却简单很多。就像你现在这样，怎么样，悟了吗？”

    贝斯特一直保持微笑，像是神像经常露出的那种。

    芶充德表现出贝斯特曾经在网上看到的兔子的夸张表情，小嘴张开，两只兔眼远眺状态，似是看穿了宇宙。

    贝斯特所讲的模糊不清，因为他本身就不擅长于将经义道理转化成语言，而且也无意锻炼这项本领，所以并没有直接指向芶充德症结所在。

    好在芶充德悟性不错。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已经明悟了。”兔子又人模人样地敬起礼。

    “嗯，呃……雅夷为外物，佛祖不言貌，人妖无优劣，天道自公正。嗯……”芶充德断断续续地艰难说完这句话，卡得他实属难受。

    “咋自个做起诗来了。”

    “我到镇上去听书，那个说书人爷爷动不动就来几句诗，我这不是，学模样呢。”芶充德挠挠头，头没偏爪子居然够上了。

    贝斯特问道：“这去镇上的路线该怎么走？”

    “一路下山过去就行了，离得很近，山上就能看得见。哦，差点忘了前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过来，人生地不熟，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吧。”

    芶充德自告奋勇，“这里接近青州边境，是与徐州三个妖国接壤处。这片地界方圆百里，以我们目前所在的千霞山为主，是著名的人妖混杂之所。”

    “我们一族就是从徐州迁移到这里来的……”

    “请问东面是指哪一面？”既然芶充德说话的兴致都到这份上了，贝斯特也干脆问出一直心系的问题。

    “登梯跃门，一路东行。”

    贝斯特可是一直记得这句话的。

    芶充德指着一个方向道：“喏，那里。”

    他虽然好奇贝斯特为什么这种问题，但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多谢，那我们继续，你有什么想请教的吗？”

    芶充德回道：“哦，有，前辈，《通识经》上说，凡天地之内，诸相由细于尘埃之物而聚，凡聚相者，亦有更细小之物而聚，反复如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东西，听到不认识的经书名和芶充德问的经文，贝斯特短暂地懵了一下。

    他翻阅过98号档案，大致清楚这是一个类似于中国古代，有超凡力量，有道门，还很有可能有神仙的世界。

    经过刚才对芶充德的提问，他也知道这个世界有佛门的存在。

    本来想着道理应该都差不多，不认识的经文书名倒还能接受，可这段经文是什么鬼。

    虽然不清楚其中名词所指代的特殊含义，贝斯特还是说出心中所想，“这段讲的是世界的物质构成。”

    芶充德脑门上仿佛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差异感好强，但应该是正确答案。

    贝斯特捻起一点泥土，道：“其实这段经文的道理需要修为到一定境界才能……看见。你别看这点泥土很细小，其实还有更小的东西构成泥土，历构成泥土的，以你现在的肉眼还看不到。”

    他又指向草、树木，“草、树、人类、妖怪天地间的一切都是由微小的物质构成。”

    “我们那边称这种东西为原子，而原子还可以拆分出更小的物质。道理固然可以记载在书本上相传，但如果没达到一定的修为境界，你是无法亲眼看到的。”

    我们那边也没有一个人能亲眼看到。

    “哦，原来如此，难怪我看不懂，他写的太……”

    “经文向来如此。”贝斯特笑道，“你不能纠结于其中的字眼，因为你无法知道写书的先辈是怎么想着来形容的。道理是相通的，但强行用文字来形容就会造成不同的外表。”

    “像这种讲客观知识的你就不必再问了。”贝斯特道，好让芶充德问点正常的问题，“哪怕知道的知识再多，也不能让修道更进一步，现在的你正需要打好基础。”

    “好的。”芶充德也觉得如此。

    接下来的就正常多了，至少对贝斯特来说，同时也验证了他的猜想——真理是相通的。

    这里的道经，佛经所描述的跟地球上的道经，佛经基本没有相同的，但里面讲的道理却都是一样的。

    一人一妖欢谈数个小时，贝斯特的见解频频令芶充德赞叹不已。

    完了，芶充德敬礼道：“多谢前辈解惑，充德受益良多，还要一段时间来消化前辈所讲。”

    如果先前芶充德还会觉得贝斯特空间穿梭可能使用的是法器，现在一番交谈下来，他已经完全将贝斯特当成修为高深的道士。

    “此地正直昼长夜短，距离夜色入幕大约有两个时辰，前辈可否愿意在吾族内暂住一晚？让吾族好尽地主情谊。”芶充德正经道。

    “不必了，你只需要不告诉他人我是穿梭空间来的。”贝斯特与芶充德的交谈中基本上一直带着和善的微笑，再加上语气温和，平易近人，道行高深，让芶充德有极大的好感。

    “嗯，您放心，我就说前辈您修炼走火入魔了，如果见到你的我族长辈问的话。”芶充德乖巧地点头，“其实以前辈的修为，整个千霞山地界也没有什么人物能打得过你，前辈就放心啦。”

    我不是，我没有，我是冒牌的。

    这样也好。贝斯特平静地颔首道：“那我们就此别过，希望日后还有与道友相见的机会。”

    听到贝斯特称呼他为道友，芶充德也回了一个贝斯特不认识的礼，蹦蹦跳跳地走了。

    还是孩童有趣啊，当然熊孩子除外。

    贝斯特目送芶充德离开，自己来到山顶边缘，远眺发现了一处古代风格的城镇，竟还有不少的数层高楼。

    离的不远，就在山脚下。

    只是山有点大，贝斯特观看四周，估摸大概是地球上名山的规模，自己也只是在一块离城镇最近的山峰上而已。

    他循着方向下山。

    这里的树林草丛繁茂程度远胜他以前去过的任何地方，一路来动物都见到不少，还看到了一只鹰妖。

    不过他们都没有敌意，顶多饶有兴趣地打量贝斯特一会儿。

    这些都是小意思，因为很快，一位最具有重量级的来客拦住了贝斯特。

    只见一阵白烟突然从地上冒出，笼罩住贝斯特的视野，一道人影好像是从地里钻出来，他身形一摆，白烟尽数收回人影体内。

    定睛一看，一位鹤发童年的高大老人手持拐杖，手抚着快碰到地上的白胡子。

    老人满面红光，神采奕奕，慈祥的脸庞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看上去是一位正常的老人……个鬼啊！

    卧槽，不会是土地公吧。

    贝斯特前面遇到的几只动物和那个鹰妖都能在遇见前感应到，可眼前这位老人出现的毫无征兆，让他没有半点预料。

    而且贝斯特竟然看不穿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用什么看，在贝斯特眼中他都是一位普通的老人。

    他的内心，他的强大，他的一切贝斯特都感应不到。

    老人看出贝斯特心中所想，温言道：“我确实是千霞山这一地界的土地神，也是千霞山山神。”

    “敢问土地神驾到，有何请教。”贝斯特小心翼翼地说道，也学芶充德说话。

    老实说，他还真不适应古代的说话方式，地球上的修行界说话也早几十年前就直来直去了。

    “不必担忧，我知晓你不属于此方世界。”土地公笑盈盈道，一出口就是石破天惊。

    他摸着胡子，踱步到贝斯特面前，“你一出现在千霞山范围内我就感受到了。老实说小神我这辈子也没怎么出去过，第一次见到其他世界的人，心中好奇得紧，就过来看看。”

    “只是看看？”

    “唉，对，对。没有对小友造成困扰吧。”

    “哪有，只是第一次见到神仙，又是兴奋又是惶恐。”

    “哈哈，小友谦虚了，我可没看出来什么惶恐，只有兴奋。”土地公大笑。

    贝斯特见这位神仙看起来挺好说话的，迟疑片刻，琢磨出适当的问题问道：“请问，您刚才说的其它世界是什么意思，还有很多世界吗？我还有回去的机会吗？”

    “小神也说不准，不过小友你很大的可能来自三千颠倒世界。”

    土地公说道：“至于回去，小友你就别想从你来时的路口回去了。其它方法还是有很多的，但必须得有仙人的力量。”

    “哈哈，当然我这种小神仙就除外了，我也不擅长此道。小友不也没半分想回去的意思吗？”

    “好好看看这个大九州吧。”

    三千颠倒世界，九州？贝斯特脑子里全都是疑问，但他没有继续问土地公，因为他感觉这些知识都能在这个世界的书籍中查到。

    土地公也没了兴致，淡笑道：“我看小友天生不凡，或许还与我有缘。若你能在千霞山地界待上一段时间，说不定我们俩人还能再次见面，到时候，就邀你到我洞府上一叙。”

    他身形一晃，又冒出阵阵白烟，待烟散去后，贝斯特眼前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