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琐事与犯病
在天色逐渐昏黄时,在镇上溜达了一圈的桑德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家。
虽然只是个略微偏远的城镇,但宽敞的大道两侧树屋式交叉的房顶和精细的飞檐,还有那竖起的哥特式高塔,总让桑德有种置身于欧洲童话的错乱感。也要感谢维多利亚女王的洁癖和坚持,才让《公共卫生法案》得以顺利实施,否则现在桑德将会额外闻到臭水沟的恶臭并面临随时将踩到粪便的巨大危机。
“桑德先生,你买的太多了吧。”莉拉妮为桑德打开门时,看到他手上正提着的一大串生蚝,两磅小羊排和一只脱了毛杀好的野鸡,捂着嘴惊讶地说。
“不多,不多。我准备剩下的作为今晚的夜宵。”桑德绝对不好意思承认事实上是自己买多了,看着琳琅满目的集市总是忍不住勾起囤货的欲望。
“桑德先生,虽然地窖是能保存食物,但我们身体的健康始终是要由食物的新鲜来保证的。这是汉尼拔医生说的。”罗丝太太拄着拐杖走了过来,老太太已经六十多岁了,但身体依然硬朗。至于拐杖的用途,除了能走起路来更稳健一些外,便是驱赶小镇的顽皮毛孩子。
“说不定以后科技院的先生们能发明出一种通电的机器,将食物放进去便能保持新鲜。那我就再也不用为处理那些快要变质的食物而发愁了。”莉拉妮双手合十幻想道。
“呵,那些大科学家们总是爱说些不切实际的空话,将电吹得天花乱坠无所不能,不过是为了多拉些皇室的投资罢了。”罗丝太太表现出十足的公民意识,对纳税人的钱被浪费在那些不切实际的地方上而感到不满。
虽然平行世界的法拉第提出的电磁效应轰动了学术界,被誉为新世纪的未来。但真正与电有关的发明不过是化学电池,发电机和用着简陋电池功率极小的电动机。对蒸汽派来说,电磁学是不折不扣的邪道。
“不如罗丝太太您便在这里用晚餐吧——”桑德也不反驳,微笑地邀请道。
“这也太麻烦你们了。”罗丝太太嘴里说着推辞的话,但眼睛看着莉拉妮却挪不开步子。
“怎么会,反正伊莫金晚上去的教会学校提供晚餐,多做您一个人的份一点也不麻烦。”莉拉妮接过桑德手中的食材,欢乐地快步走向厨房。
“那我去帮忙。”罗丝太太紧跟在小丫头身后。
桑德笑着摇了摇头,罗丝太太的丈夫早年便去世了,她一个人将儿子抚养长大。但在一次工厂的事故中,她的儿子也出了意外,儿媳将女儿丢下便改嫁了。
靠着工厂老板的一笔抚恤金和早年的积蓄,罗丝太太和孙女相依为命。老人家总是习惯说教和批判,但却和莉拉妮意外地合得来。
不,或许一点也不意外。
小女仆莉拉妮似乎和谁都能唠上几句闲话。
“噔噔噔——”在桑德脑中思绪纷杂时,响起敲门的声音。
起身开门,便看到一个手里拎着黑箱子,身穿西服的绅士。
“葛瑞先生?”桑德愣了愣,才想起眼前这个一脸疲惫的男人便是上一周的委托人。
“是我,今天是周六,我便提前从市里回来了。”葛瑞察觉到这个小有名气的侦探先生的愣神便解释道。他是布拉多市的一家铁路公司的职员,享受着一周六天每天八小时工作制的福报。虽然每周的薪水不菲足够让他和妻子过上中产家庭应有的生活,但也不得不付出一周只能回家一两次的代价。
想来桑德先生有着自己的情报网,能调查出自己的状况也丝毫不意外。葛瑞不由对侦探先生更有了几分信心。
“想来葛瑞先生还没回家便过来了吧?”桑德瞥眼看着葛瑞拎着的箱子说道。他之所以愣神,一是因为接受记忆与现实对照产生的迟钝,第二则是有点儿——心虚。
“是的,您真是敏锐,难怪连外界都传有您的名声。”葛瑞夸赞道,但内心的紧张却让他有些心不在焉。
“进来坐吧。”桑德邀请道。
葛瑞点头,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关于您对您的太太凯西女士婚内不忠的怀疑,我调查到了一些证据。”桑德从隔层拿出两张信纸,交到葛瑞颤抖的手中。
葛瑞接过信纸,心中五味杂陈。从委托桑德调查开始,自己便有了某种壮烈的觉悟。但心中终究还是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此时便是打破幻想面对惨烈现实的时候了。
按耐住内心中的某种诡异的激动,葛瑞认真地看了起来。
桑德也凑了过去,像是个十足的好参谋。
【小西甜心,我时常回想起那个十足美好的夜晚。每次抚摸你留给我的亵衣时,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升起生物本能的反应,将它埋到鼻翼轻嗅那让我迷乱下幽香。】
【我做梦都无法忘记你那白净的圣洁的躯体,让我总想到那幅《维纳斯的诞生》。哦!主,那个叫布格罗的画家真是个天才。而我将要留下亵渎的痕迹。】
【甜心,我真得迫不及待想跟你见面了,希望在床上的时候你能穿上我送你的那套衣服。相信我,它们会让你妩媚而富有情趣。为此我在晚餐时吃了四个肥得流油的大生蚝,还喝了整整一大碗加了木乃伊粉末的浓汤。】
不愧是小镇闻名的畅销小说家,阿尔杰先生充满才情的文字让桑德不由回想起了昨夜凯西女士的开放和柔软。
再回过神时,桑德才发现了像尊大理石雕像般呆坐着的葛瑞先生,他有点想找个支架支撑一下这位先生此时异常沉重的脑袋。
“谢谢,我真的不知道是希望看到这些,还是希望没能看到这些。”葛瑞声音沙哑地说道。
“这是这次的委托金。”葛瑞掏出一金镑的金币递给桑德。
“多了三先令。”桑德还是记得当初谈好的价格,心中的小黄全也替渣男桑德感到惭愧,这位慷慨的先生显然是愿意为自己能提前期限收集到证据而多支付额外的赏金。
“请找零给我,桑德先生。”葛瑞奇怪地看着坐在不挪动屁股的桑德奇怪地说道。
桑德心不甘情不愿地从零钱柜里找出三先令递给葛瑞先生。
就在宾客尽欢,葛瑞准备告辞的时候。小女仆莉拉妮从厨房探出脑袋来。
“是葛瑞先生啊!要不要留下来吃饭再走,今天我们烘烤了一只大野鸡。对了还有大生蚝!”
葛瑞脸色一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诶?葛瑞先生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呢。”莉拉妮奇怪地看着葛瑞先生失礼得甚至忘了将门带上。
“这位先生可能——”桑德有些好笑地看着懵懂的女仆,话说到一半时突然冷汗流了下来。
“我——上个厕所。”桑德弓着腰说道。
“哦。”
看到莉拉妮缩回了脑袋,桑德踉跄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来到内室的盥洗室,桑德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掩盖住那被极力压抑着的痛苦呻吟。
像是无数把尖刀慢慢挖开皮肉,蚂蚁在痛苦的表面寸寸爬行。桑德痛苦地用指甲抓挠着身体留下一道道清晰的血痕。
“报应来得那么快吗?”桑德笑着低声自嘲着,但镜中自己的笑容狰狞如恶鬼。
“砰啦——”桑德一拳打在镜面上,打得拳头鲜血淋漓满是割痕。
他感觉脑袋要被这难言的混沌与痛苦劈开,但却可悲地保持着无用的清醒。
在猩红的幻象中,他的耳畔突然响起令人躁狂的呓语
【ah'azanafl!ah'azanafl!humbleauthorkneelsmgyogoronlinel'stell'bsna!】
【h'mgvulgtlagln,introductionahl'hardl'ahlloigot!】
【hahaha,hh'littleah'legethahahagll'checktranslation?】
“啊!!!!”桑德抱着脑袋发出惊恐而疯狂的尖叫。
仿佛过了一千年,桑德用着发软的双手支撑着正在不断外溢的水池,脑袋无力地垂着。
“砰砰砰——”极远处传来拍门声。
“你没事吧?我刚才好像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莉拉妮担忧地询问道。
“没事——刚才有些便秘。”桑德用着含带笑意的声音说道。
“哦,那我多准备些生菜。”
桑德面带微笑地等到莉拉妮逐渐远去。
有几片破碎的镜面浮在水池上,映射出他那布满血丝的棕色眼瞳和支离破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