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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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不愿意

    他强忍着疼痛,将匕首扔在地上,抬头看着一尘不染的天人:“我彻彻底底是天人的子民,大地旧人彻底死了。多谢天人不曾伤我灵魂,让我完整的呆在故乡……”

    天上冷漠的看着一身血污的他说道:“这是你应得的回报,没有你的照顾,我也不会是今天的样子。你应该很后悔吧?”

    曲南山卸掉了自己虚伪的真诚,冷冷的看着他说:“我不悔。那时的我只是尽地主之谊,所作所为皆有道德。而今时移世易,心皆变化,总得找个安心之处才是。”

    天人躬下身子凑近他,冰冷的气息扑来,曲南山的身体被覆盖一层寒霜,几乎要冰冻一般。

    “你是冬天来的。”曲南山注视他的铺满绒羽的半张脸,“你怎么一直活在冬天了呢?”

    “你特意跑来,行动又如此的果断,甚至有些急躁,我不相信你会彻底服从我。”

    曲南山的眼神难以自控的出现一丝厌恶:“我已经毁掉了自己的力量核心……”

    “你的力量核心是你的灵魂,并不是那只眼睛,而我想要的,是一只卑躬屈膝为我所驱使的灵魂。你愿意么?”那饱含挑衅气息的话语已经彻底激怒曲南山,可是他不能发怒,若发怒除了做他的刀下鬼,什么都做不了。

    曲南山不动声色的回应:“我是璋修,璋修的灵魂就是卑微的,一直都是天人的。”

    天人看着他不动声色的说谎,嘴角现出一弯冷漠的笑意,他放松身体坐在曲南山面前,微微低着头,卸下所有的防备,并屏退了人马怀容。

    高石下,雪地上,唯有他们二人。雪地很白,天被乌云遮挡,几乎像黑夜一样。

    曲南山看着天人,他没有防备,像一团软绵绵的云,曲南山想要杀他,现在就可以。这个强盗,让他的家乡变成了异乡,可是杀了他又不会阻止人间的信仰,反正他并非常常出现的,他深种人们心里。这世间万物,是他种下的大树深茂,而他也在这大树荫佑下,没有地蜥,他无法汲取灵魂,杀了那些入侵者的前提必须把刀剑穿过同胞的身体,那些入侵者藏在里面,藏的深深的。

    曲南山叹息着:“大君浴火而来,坠入深海,海水干而大树成,树有果,果有形,飞散大地各处,各寻归处。大地再无通天之树,再无撼天之山,再无啸宇之风,混沌生灵,破天地同长之寿,自此生灵有天命,七情六欲,生死有时,全在天人一掌之中。我有幸为大君披上一层皮,才得以见这桑田沧海,记忆隽永。”

    天人轻轻问道:“你只记得这些?”

    “只有这些,别无他事。”

    天人无奈轻轻摇头说道:“璋修是不会记得这些的……你太蠢笨…我已经按照你的意图毫无防备,为何还不来杀我?蠢货!”

    曲南山抬眼看着他,愤怒像烈火一样喷薄而出,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的蠢,伤害自己来演戏,他只是静默的看着,看着他像个小丑…

    曲南山随手抓起匕首朝着他眉心猛刺,匕首锋利刺入他的身体,而他的身体像磁铁一样,不断的将匕首吸进去,连同曲南山的手也要被吸进去,曲南山连忙放开了手,朝着他脖子蓄力又是一拳,天人淡然不躲闪,任由他拳头挥过来,他像片雾,看着白蒙蒙的,一拳下去,什么都碰不到……

    “你眼睛看到的,就是真实的吗?你这么蠢,可怎么活啊……”天人发出怜悯的叹息。随手向前轻挥一掌,曲南山被打去半空,雪雾惊起,他在半空动弹不得。

    “你伎俩拙劣,但勇气可嘉。还是这样没头没脑的样子。”天人隔空撩起一捧雪击在他眉心,将他打昏,又用一捧雪为他洗去了脸上的血污。此时惜珠急匆匆的赶来…她一副愧疚的样子,赶忙对天人认错:“大君我错了,我也没想到那曲南山会钻进水里,我以为他就是个傻子…”

    天人没等惜珠说完就下了命令:“带他走。”

    惜珠赶忙接住从半空落下的曲南山,将他扛在肩上,此时,她并不知晓,在璋修身体里的灵魂就是曲南山。

    惜珠红影如流火消失,人马怀容缓缓向天人,天人的身体已经几乎透明了。

    “大君,您交代的,都已经安排好了。”人马怀容将月石捧在天人面前,天人从他身边掠过,月石被他带走了。

    人马怀容看着空空的雪地,淡淡自语:“这里的躯壳都有心,有了心,就放不下了……可是谁让您偏偏选择了这里…”

    惜珠扛着曲南山踏着风回到了隐王府,那专属于璋修的二层小楼里,惜珠把他往床上一扔,赶忙坐在桌边椅子上歇口气:“真沉,累死我了…不过皮肉之疲惫倒没什么,好在天人没有怪我把曲南山吓跑,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这家伙入了水就像穿了隐身衣连味道都被遮住了…不管了,反正天人没有问责,我在这里保护你就是了。”她看着被她丢在床上的曲南山自言自语。

    隐王府厚厚的围墙上,金娃抱着周青的黑刀,将金石划过雪刃,割下的碎金子滚落围墙,落在隔壁的空院子里,院子里,大树上,风山羊叼着树叶半睡半醒着,角落里,暗暗藏居在此处的一个姑娘眼巴巴的看着那金子像石头一样的落下来,她爬过满地落叶,将碎金子都拾了起来,金娃转眼看见了她,衣裳虽旧,但干干净净的,有些蹩脚的缝补修改,一看就是拾的别人不要的拼接起来的:“小春,去帮我买点糖糕,要街东头那家的。这金子剩下的给你了。”

    姑娘攥着金子出门就跑,很快,像风一样,她经常帮他们跑腿买东西,轻车熟路一般。

    “你说,我们和她有什么区别?”金娃问躺在树上的风山羊。

    风山羊打了个盹儿,打了个哈欠,挠了挠头说:“没区别啊。她要的钱,咱们要的是命,一样被别人驱使,好在,我愿意跟着驱使我的人。”

    金娃抱着黑刀说道:“这应该是最大的区别吧,有些人一辈子都找不到自己的“愿意”……”

    黑刀突然从金娃的怀里被抽出,周青醒了过来,他目光冷冽,脸色略微苍白,想来强势刚好,金娃笑嘻嘻的看着他:“命真大!”

    “璋修不想让我死,我自然不会死。还有啊,我的那些对手还藏在江湖里,不打败他们,怎么对得起我这把刀。”他坚定的说。

    金娃扭头不看他:“打打杀杀的,打打杀杀的,一天天脑袋里都是这些!你和以前的靖尔寒都是为了打仗而活的!在你们脑袋里只有这一个解决办法吗!”金娃托着脑袋,厌烦的说,她最讨厌打仗,打仗让她的家没了,国没了,一颗心提心吊胆,她喜欢平和与晴日,万里山川生机勃勃,这有在这样的世界里,她才会像花一样安心的绽放,而不是在战火里像无头苍蝇一样躲藏,她那么小,就要与那些一身甲胄的人承受一样的痛…要不是璋修把她从战火废墟里拎出来,她就被他们的武器压在地上,溺死在身下的血河里…她想长大,也许长大了就会像那些不要命的战士一样,刀砍在他们身上,他们都不觉得疼,还是一味的向前冲……

    这时候,金娃眼前出现一个木盒,木盒里装着五颜六色的糖糕,枕春踮脚帮她举着,金娃愁闷的脸上立刻浮现了笑脸,小孩子嘛,最是好哄。

    金娃接过盒子,拿出一块糖糕分给小春,小春笑着摇头。

    金娃心安理得的把糖糕往嘴里塞:“你不要我就都吃了。”

    小春依旧笑笑,笑脸正如她的名字,清澈温暖。要不是璋修不让他们请外人来,金娃肯定把枕春拉到府中,比起身边一个个充满执念的家伙,她更喜欢像一江春水的小春。

    想来,小春在这里已经一年多了…

    “我就是个笑话,不是吗?”寂静的二层小楼里,璋修的床边传来这样一句满是叹息的话。璋修醒了,睁开了两只眼睛,瞳中充满了紫色的结晶。

    惜珠从怀里拿出一方紫绢对他说道:“天人有令,璋修护禇悲,乃我左膀右臂,万事可代我处之。”惜珠把紫绢往璋修眼前一扔说道:“天人放权给你,你有什么可悲伤的!现在禇悲王都得高看你一眼!!你不是笑话!现在啊,他们拜天人神像可能没有拜你有用。”

    璋修猛地坐起来认真看向惜珠:“真的吗?”

    “字字真实,比真的还真!你自己看看紫绢!”

    璋修看着手中紫绢金文:“这至高权力的前提是护卫禇悲,禇悲即天下,既要护卫天人子民。他想让我迷乱在权力的圈套里,臣服于他,他想让我做他的狗!”

    看着执迷不悟近乎疯狂的璋修,惜珠有些奇怪,明明他之前对天人很是顺从的,性格9也并非这样歇斯底里…怎么去见了一次天人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看着惜珠奇怪的眼神,璋修从床上下来站在她面前认真道:“你的信仰被设定好了,天人就是你所有行为的因果。我和你一样,不过我的信仰不是他,可是他逼迫我和你一样…把他当做信仰…我不愿意,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