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英语课。”莫欣诚看了一眼文具袋上的课表，感叹道。

    刚到学校，还没打铃，莫欣诚就精气全无地趴在桌子上，开始反感接下来的英语课了。

    祝艾怡看看一脸失落、唉声叹气的莫欣诚，又看了看坐在他前面坐姿端正、微笑常在的甘清莲，这完全是两个不一样性子的人。

    这俩能凑一起的机会并不大。

    一旁的孟辉则被祝艾怡完全无视了，导致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祝艾怡在干什么。

    “你是真喜欢磕cp啊。”孟辉对祝艾怡小声说道，“不过这一次你是没什么机会喽。”

    “最开始明明是你磕他俩的呀。”不满的祝艾怡把视线移到孟辉身上，“你怎么不救一下？马上英语课了，或许有机会？”

    孟辉看了一眼像一条死鱼在挣扎的莫欣诚，又转回头来。

    “没有机会，你看小老弟那要去世的样子，活着都是个问题。”孟辉指着面目有些狰狞的莫欣诚，看上去都难受。

    “额，英语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那我问你，你怕周卞起吗？”

    “啊！非常怕。”祝艾怡听到周卞起，就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轻咬嘴唇，看样子脑海里已经摆脱不了那个超凶的面容了。

    “那么同理，你或多或少也能体会到小老弟的心态。”

    “以前的英语课他到底怎么活下去的啊。”祝艾怡心里既是同情，又是佩服。

    上课铃在两点半准时响起，艰苦又折磨的45分钟开始了。

    “老师呢？”班上同学们的心里暗想着。

    然后他们的班主任，就和早读时一样，从教室后门走到了前面。

    莫欣诚，以及不少人都搞不懂班主任为什么这么喜欢从教室后面出来，跟忍者一样神出鬼没，生怕吓不死人似的。

    班主任加英语老师，这等双重身份对莫欣诚来说，简直是就像过期了三个月的煎饼里面还有一堆香菜一样，折磨与痛苦可以说丝毫不冲突。

    和上午的老师们一样，他也开始讲月考的卷子，而且更悲剧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时不时往莫欣诚那个方向看，使得莫欣诚还不能趴桌子上装死。

    莫欣诚一手托着头，头发几乎快翘起来，觉得生无可恋，这节课对他而言，就好像一个唯心主义的和尚对着被绑架的自己念一堆毫无头绪的邪门咒语一样，更摧残精神的是，为了不被当场点名，他还不得不假装认真听着。

    左边两位时不时听到莫欣诚急促而短暂的呼吸声，表面淡定的孟辉也时不时往右瞅一眼，真怕他下一秒吐白沫猝死。

    孟辉心想，这一次莫欣诚反应这么大，多半是因为英语成绩差加剧了他对英语的恐惧。

    在地狱中不知被烈焰凌迟了多久，终于，下课了，他终于摘下了沧桑的面具，但是莫欣诚已经和死了一样趴在桌子上，好似内脏已经被掏空，只留下了满目疮痍的空壳。

    “好可怜啊。”祝艾怡盯着一动不动的莫欣诚，心生怜悯，双手合十，像是在拜佛。

    “够可怜才有机会，容我观察一波。”孟辉看向甘清莲，不过甘清莲还在微笑，看样子不知道背后的莫欣诚有多痛苦。

    “唉，没机会了。”孟辉失望地把视线移开。

    “你怎么现在不想办法让她回头啊？”祝艾怡有些心急，就好像在看漫画让人心纠的环节一样。

    “我觉得一个正常的女孩子看到一个快死的家伙，第一件想到的事应该是立马跑开而不是凑上去。”孟辉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莫欣诚，有拿粉笔给他画尸体轮廓线的冲动。

    “啊呀！你为什么开学要坐这里呀，让给她坐啊！”祝艾怡语气有些埋怨，胡言乱语着。

    “开学不是你让我坐你旁边吗，你搁着搬砖砸自己头是吧。”孟辉被祝艾怡弄烦了，“你急也没用，生人之间的羁绊可没这么容易建立。”

    “唔，我好想磕cp，天天磕小说漫画的真的没意思啊。”祝艾怡双目无光，脸瘫在了桌子上。

    此时，班主任突然教室门口走了过来，吓得祝艾怡上半身立马直了起来。

    “这不是下课了吗？”祝艾怡往左边看，试图躲避班主任的视线。

    “他找人呢。”孟辉冷静地看着班主任走到了甘清莲旁边，就在莫欣诚前面不到两米处，“还好莫欣诚临时去世了，不然这老登走过来又得吓死他。”

    甘清莲见班主任找她，放下了手中的红笔，站了起来。

    “去搬一下作业，已经改完了。”班主任对甘清莲说道。

    “好的。”甘清莲点下头，立马前往办公室去了。

    祝艾怡盯着甘清莲的空位子，孟辉觉得她心里一定在打什么小算盘。

    “你说往她抽屉放情书，上面写莫欣诚的名字怎么样？”祝艾怡偷偷指着桌子，问道。

    “你这个恋爱脑，老夫都说了我建议的目的是把莫欣诚的英语补上，你怎么越来越魔怔了。”孟辉话是这么说，但也盯着甘清莲的空位子，试图用眼睛放什么东西进去。

    “可是不来点猛的，你要的计划，我要的cp，就都没了。”上半身刚直立的祝艾怡又没劲地倒在了桌子上。

    “来点猛的......”孟辉无奈一手托着头，无意识地看向课表，盯了半天后，突然眼前一亮，“嗯？嘶，等一下，如果我早上没看错的话......”

    “怎么了？”脸靠着桌面的祝艾怡疑惑地问道。

    孟辉的内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点燃了一样，之前的郁郁寡欢瞬间消散。

    “诶嘿，下节课你就知道了。”他露出了大反派似的神秘的笑容。

    孟辉刚说完，甘清莲就抱着一堆练习册回来了，分成三份发给了三大组的第一排，然后回到了座位。

    这时也快上课了，莫欣诚又奇迹般地起死回生，和鬼屋棺材里的吸血鬼一样突然坐起来，看了一眼课表，四只眼睛仿佛发着希望的光。

    “最喜欢的数学课，芜湖~”激动的语气仿佛是在庆祝自己的解放。

    莫欣诚的精神恢复得迅猛，对比之前生死未卜的样子，很容易被误以为是神经病。

    “他真的疯了。”祝艾怡抿着嘴摇摇头，真的心疼莫欣诚。

    “不，这才是小老弟该有的样子。”孟辉假装不在乎，实际上心里也和祝艾怡差不多。

    “嗯？”莫欣诚听到了两人的窃窃私语，“你们俩，又在密谋什么......”

    “小老弟，我觉得我发现了一个好机会。”孟辉一脸自信地说道。

    “什么机会？”

    “等一下你上课听讲的时候，就清楚了。”

    祝艾怡和莫欣诚被孟辉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我讨厌谜语人。”

    上课铃响了，数学老师就从前门到了讲台上，他这节课依旧是讲月考卷子。

    但这一次，正是莫欣诚的专业对口，因为他的数学几乎满分，选填题全对，大题有可能因为漏了步骤或者字太丑，扣了几分。

    只要涉及到数理化，每道题都一定有一些人不会做，对啥都会的莫欣诚而言，这样听课就像大佬虐菜一样有快感。

    当然，这种看笑话的扭曲心理，很可能是刚被英语压迫太狠导致的。

    数学老师放下卷子后，盯着手机看，脸色不太好，半天后才开始说话。

    “第一题，基础的集合题都有不少人错啊，你们真的是尖子班吗？”

    然后班上许多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起发出了短暂的笑声，然而唯有孟辉露出了奸诈的笑容。

    “你在傻笑什么？”祝艾怡觉得孟辉笑得不太自然，低着头小声问道，“我看你怎么笑得这么猥琐？”

    “看吧，你想看到的。”孟辉悄声道，同时眼珠往甘清莲那个方向转了两下。

    虽然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但是祝艾怡能注意到甘清莲，她之前的微笑荡然无存，她现在一副阴郁的表情，就像遇到了困难一样。

    “怎么会？哦！”祝艾怡恍然大悟，忍住惊喜的情绪，小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早上的排名啊，我记得没错的话，甘清莲排第八名，但数学只考了50分。”孟辉答道。

    “这么重要的突破口怎么不早说啊！”

    “我又不是预言家，谁知道能发展到这一步啊。”孟辉突然振作了起来，继续说道，“甘清莲数学不行，这是一个重要的把柄，所以，只要小老弟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而两人看向右边时，莫欣诚沉浸在一种不可名状的喜悦里，根本没注意到面前那位班花的状态。他用得意的语气，小声嘀咕着这道题多么多么简单，甚至还嘲讽着后边压轴题的愚蠢陷阱。

    而且更糟糕的是，孟辉估计，莫欣诚的恶魔细语很有可能都被前面的甘清莲给听见了，或者说莫欣诚无意之间增加了甘清莲的压力，甚至败坏了前面那位的好感。

    “这个蠢货没救了。”孟辉又一手捂着脸，失望地说道。

    “还有人能给你心态整崩啊，呵呵。”祝艾怡觉得莫名的喜感。

    之后，数学老师讲到了填空题的最后一题，他看了眼手机，眼睛瞪大了一些。

    “这道题班上就一个人做对了，”数学老师点点头，“这题有点超纲了啊，我还以为你们会全军覆没呢，我看看是谁做对了啊......”

    在老师沉默的时候，同学们开始议论纷纷，有的人已经在猜究竟是哪个大佬写出来的了。

    因为这道题不仅涉及他们还没学的逆否命题，还有分类讨论这个计算量很大的步骤。光是第一步就足以枪毙绝大部分学生了，况且这只是个5分的填空题，考试的情况下学生不可能浪费时间在一道毫无头绪的难题上面，所以这道题几乎没人做对。

    “叫......莫欣诚，坐哪里？”老师向下四周观望。

    老师一点名，早做好心理准备的莫欣诚就举起了手。与此同时，班上的赞叹声让莫欣诚脑中的快感迸发出来，强撑冷静的外表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这就是强者该品尝的称霸滋味。

    在数学老师的视角里，莫欣诚是个头发乱、戴着眼镜、长相一般的普通学生，但就是因为他是学霸，所以老师一下子就有了兴趣。

    “喔，还考了148分啊，很厉害。”老师欣慰地点点头，同时走到了莫欣诚旁边，“就是答题卡的字有点......大题第二题，写角度的英文字母，写整齐一点，可能是过程看不太清，几何题扣了两分。”数学老师夸赞的语气里夹杂了一些惋惜。

    “还能因为英语扯了数学的后腿啊，这也太离谱了。”祝艾怡悄声吐槽道。

    “既然——莫欣诚会这道题，要不然上来讲讲看？”老师很看重这位选手，决定给他一个机会，于是递出了俩根粉笔，问道。

    “好！”

    接过了老师手中的两根粉笔后，莫欣诚立马就走到了讲台上，准备大显身手。

    自信满满的莫欣诚就跟提前备了课一样，过程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边写边讲，开始直接把考点都说明了一遍，逐个击破，然后，把分类讨论的各个情况说了个开头，为了节省时间，跳过了繁杂且无聊的计算过程，直接写出了结果。

    一道压轴题，他只用了短短几分钟就让班上的大部分人拨云见日，豁然开朗。老师微笑着点点头，莫欣诚就在热烈的鼓掌声与崇拜的视线下，拍了拍手里的粉笔灰，就像为自己鼓掌一样，走下了舞台。

    回到座位上，莫欣诚才发现刚才写的步骤和鬼画符一样，但估计大家都听入迷了，黑板上写的其实反而不重要。

    “讲的很好啊，以后可以考虑来这当老师啊。”数学老师开了个玩笑，拿黑板擦擦完黑板上的符咒，然后接着讲大题。

    “流批老弟，以后你给矮冬瓜讲数学吧，我讲半天她都和个木头一样。”

    “后面算我都会，前面没太听懂，下课教教我！”

    同学们和朋友们，甚至是老师的认可，莫欣诚也许是第一次感受到当学霸出头的乐趣。

    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数学课眨眼间过去了，下课后，祝艾怡和孟辉互换了位置，因为祝艾怡没有完全搞懂那道题，需要莫欣诚详细地讲一遍。

    在他们俩讨论的时候，坐在最左边的孟辉，注意到了甘清莲，她的头有些后仰，眼神非常认真，似乎在偷听莫欣诚讲的过程。

    “好兆头。”孟辉被祝艾怡感染了八卦属性，“就这个形式发展下去，总有一天能成。”

    “喂喂喂？痴汉？看啥？”

    祝艾怡在孟辉鼻子前挥挥手，吓了孟辉一跳。

    “卧槽，您个木头，这么快回来了？”

    孟辉把位置换了回来。

    “怎么样？你盯了半天，看出啥了？”祝艾怡好奇地问道。

    “班花的侧脸，漂亮滴很啊~”孟辉扯着嗓子说话，就和大佐一样。

    祝艾怡虽然没说话，但她看变态的眼神却什么都说了。

    “咳咳咳，我觉得他们俩指日可待了。”

    “哦？那还不快提醒莫欣诚！”

    “慢热懂吗，因为小老弟现在很得意，就算甘清莲现在主动找他，小老弟会误以为她是来问问题的，根本想不到那一层。”

    孟辉再清楚莫欣诚不过了，所以他不打算今天告诉莫欣诚（甘清莲数学很差），这张绝杀牌不是现在打的。

    “而且小老弟难得出头，现在和他说补英语这件事，弄得他不高兴可不好。”

    “也对，就这样吧。”祝艾怡见终于有了曙光，也决定先求稳。

    孟辉和祝艾怡自此之后就没有了类似于催婚的心理，安详地度过了他们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

    打放学铃了，短短一小时的晚饭时间开始了。

    “放学了，小老弟，别忘了去我家找我的英语单词小本本。”孟辉拍了拍莫欣诚的肩，提醒道。

    “下次再拜托我这种事，我会考虑给我家的WiFi改个密码。”莫欣诚拿起保温杯，准备走了。

    “哎呀，小的再也不会了！”孟辉仿佛被抓住了命脉，像小官磕个头一样地说道。

    按着惯例，家里的苏涟梦早就做好了晚饭等着他；而孟辉和祝艾怡，会在学校附近吃晚餐。

    莫欣诚拿着保温杯，顺着拥挤的人流走出了大门，来到了回家的路上。太阳也将天空染成了橙色，象征着暮色即将降临。

    而被尘埃埋下的种子，已经开始破壳，正在这日落之时竭力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