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平光，是河内温县人，父亲靠耕种族人平昌的土地为生。虽然是同宗，平昌却经常欺负父亲，我们家的日子过得比较艰难。平家是河内郡望，我和哥哥得以在平家私学中学习，学费虽然比平家以外的人低不少，父亲依然经常举债，直到哥哥离开学堂，我家的情况才稍微好转起来。八岁那年，父亲将我送到了学堂，两年后父亲沾染了瘟疫，哥哥为给父亲治病，将房子抵押了出去，最后还是没有挽回父亲的生命。

    不知道哥哥从哪里听说幽州接收流民，还说中原乱象已生，要带着我去幽州。我想可能是去年鲜卑打到洛阳，把哥哥吓着了吧。我们沿太行山一路乞讨，乞讨不到就去山里摘些果子果腹，沿途也有不少士家想收留我们，都被哥哥拒绝了。在路上走了好几个月，我们终于到达了幽州，我们吃了几个月来最好的一顿饭，然后马车将我们送到了下一个地点，最后我们被安置在了涿县马宋里。在村子里待了大约十来天，我便被送到了学堂。学堂侧面墙上有一首刺史大人做的诗：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大家为了不辜负刺史大人的期望，学习都很刻苦，在学校其他的都好，就是离家太远了，回家的次数太少。学校主要依靠乡绅们的资助维持，他们不仅平时赠送一些物资，还赠送了学校二百亩土地，这些土地需要家长们轮流帮助学校耕种。

    光和三年鲜卑大举进攻幽州，哥哥被征为后勤，我在学校里很担心他。寒假开始时，我独自在家，我们这样的孩子有好心的乡绅管饭，倒不用为两餐发愁，只不过家中冷冷清清的，我非常想念哥哥。腊月二十的时候，哥哥回来了，还给我带回来了一个嫂子。我问哥哥怎么回事，哥哥说他们打扫完战场后，刺史大人组织了一场相亲，跟村中一样，年满二十还没有妻子的人都要参加。嫂子很漂亮，只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不一样，哥哥告诉我，嫂子是乌丸人。我记得在平县的时候先生教过我们外族左衽，我曾好奇的问嫂子，嫂子说他们现在也是华夏人，她还有个好听的汉族名字：刘云莲，云莲是之前他们住的山上的一种漂亮的花。

    哥哥跟我讲了那次战争，将士们三军用命，第一批的守城官兵退下来修整之时，人人带伤，死亡人数超过了一半。哥哥他们这些负责后勤的也加入了战争，他们死守大路，不断补充被鲜卑损坏的车辆，哥哥投掷短矛杀死了两个鲜卑人。

    我们这些流民被安排屯田，涿县本地人称呼我们为屯客，阳乡侯说了只要耕种满十年便可购买土地，价格只有市价的三分之二，如果满二十年则会直接分配一块土地。哥哥听说功劳可以兑换年限，毫不犹豫的直接换取了六年时间，再有一年多的时间我们就有购买土地的资格了。不过哥哥说再等十年，我知道这是因为我们两个太能吃了，并没有攒下钱，尽管我们的东家给的比附近其他东家多。

    嫂子的到来，我们家中的条件得到了改善，她有双灵巧的手，织布、做皮具都是附近做的最好的，商队为嫂子提供了合同，我们有了稳定的收益。哥哥因为嫂子是乌丸人的缘故，在附近非常出名，这名声是打出来的，不过哥哥也结识了不少朋友。

    14岁那年，我毕业了，就是毕业这个词。因为在平县上过学，我考上了涿县县学。这天马首领找到了我，他要带领一支部队伪装成盗贼进入代郡与中山的山谷，问我愿不愿意去。我当然愿意了，哥哥经常谈起他参加的那次战争，每次我都听的热血沸腾。这次我终于如愿以偿，哥哥也非常高兴，我知道这也是他的梦想。

    我们进入中山国，分布在三个山谷中，山贼们的战斗力无法和我们相比，很快我们便成为这一代最强大的山贼。许多隐匿在山中的平民百姓，来到我们这里寻求庇护。不久我们打劫了一支大商队，我们出现后，商队的人纷纷逃散，我知道这是幽州给我们送来的给养。自称中山国扛把子的张雷公，听说了这件事，也想过来分一杯羹，要求马首领给他们孝敬一部分，首领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

    “大个，醒醒，不能睡。”平光缓缓的睁开眼睛，回忆戛然而止。平光知道自己没死，他们做过医学培训，失血状态下千万不能睡。

    “大年，现在是什么情况。”平光看着自己的好友黄大年。黄大年是良乡人，原是良乡刘家的徒附，他的父亲非常羡慕我们这些屯客，在一个屯客村村长的帮助下成功脱离刘家，成为了屯客。

    “结束了，张雷公那老小子被抓住了，我们正在接收俘虏。我给你止血了，你不用担心，一会医护人员就过来了，咱们先说说话。”

    “咱们教义里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生死之间有大智慧，你现在对这句话是怎么理解的？”黄大年板着脸一本正经的问道。

    “我脑子都快转不动了，想不了问题。”平光断断续续的说完，黄大年便哈哈大笑起来。黄大年果然还是那个碎嘴子，平光说完这句后，再也没能插上嘴，一直到医护人员到来。

    “张雷公，看在我们都信道，而且两教有些渊源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但是你为了粮草偷袭我们，怎么也要受点惩罚。这样吧，你带着愿意跟你走的到离我们驻地百里之外。”马建决定驱逐张雷公。马建原是马杰最得力的干将，为人仗义，对刘诚忠心耿耿，只是一身匪气总是不自觉的露出。

    “马首领，我愿意加入你们，我也愿意改信混元全真教。”张雷公被马建他们的战斗力吓着了，那些鲜卑乌丸绝对是老兵，而且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比他去年碰到的朝廷精锐更加精锐，乱世之中武力才是真正的保障。张雷公本就是黄巾小帅，在中山有一定的影响力，马建拒绝了他的请求，他只好带着自己的亲信离开了幽州境。愿意跟着张雷公走的人并不多，仅有一百来家。

    幽州与冀州边境山谷纵横，山峰众多，山贼们熟悉地形，官军很难征讨。马建的初始任务是打入山贼内部，兼并一些山贼势力，在官军征讨之时，主动投降，降低中山国国相平叛的难度。他的真正任务是打出一定的名声后，留下一部分人继续冒充山贼，以掌握中山国内山贼和整个太行山山贼的动向，然后带领大部队前往河内郡与上党郡之间的山地，在那里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