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罗的动作很快，仅仅两天，环檐市里就已经有了些风声。

    因为他已经开窍，不需要别人带着进出顺城巷，陈衍仁也乐得省心，看着他托病请假，自己去环檐市里闯荡。

    也好在这里不是哈利波特的伦敦，不会乱撞进翻到巷里。

    环檐市的治安是龙门的脸面，那是出了名的好。

    年关将近，环檐市里的年味也越来越浓，因为这个世界的修行人，寿命并不会比凡人长太久，他们对过年也很热衷。

    腾云商城开始了新的打折促销，人们一边大肆采购着年货，一年忧心忡忡的讨论着，自己的家人过年能不能回来。

    现在不比曾经，以前过年的时候，是真的会从凡俗红尘之中，蹦出年兽的，修行人也要借着炮仗爆竹的威势，热热闹闹的打年兽，据说年兽并不厉害，只是叫的凶，挨打了也只会跑，一边跑，一边分裂出小的年兽，差不多跟狗那么大。

    修行人就一家一只的抱回家去，能翻跟头，能喷烟造影，还会学人说话，过年的时候，谁家要没只小年兽，那是年都过不好的。

    但如今，凡俗人的年味淡了，早已没有年兽什么的出现，春节联欢晚会是这些年大家仅有的娱乐项目了。

    唯一不变的，是过年的时候，一家人一定要齐齐整整，坐在一起吃一顿年夜饭，即便是龙门这种道士门派，师徒们也要凑在一起，对来年许下美好的祝愿。

    如果说之前的游行和闹腾，还只是常规操作，毕竟每个月还有大把的工资寄回家中，让家里人安心，但到了这过年的关隘，朴素的情感就不是冷冰冰的合同能束缚的了。

    在皮特罗有心的引导下，过年一定要一家人团聚的说法越来越深得人心，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问腾云工厂，过年前到底放不放人。

    顾晟真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梁叔调走后，新来的主管是个心黑面冷的金丹，好像是原来大洪分舵的副舵主，如今掌管整个邦富车间的工作。

    之前梁叔在时，虽然工作辛苦，但好歹每天还干的完活，如今这个新来的金丹，那真的是把人当狗用，也不知在内天地里是接受了怎样的培训，真就“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只要活还能干完，就是工作不饱和！”

    他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跟机神工厂比起来，你们活的太轻松了。”

    即便是顾晟真这种底层工头，这位副舵主也没什么好脸色，颐指气使，绝对不会放下身段和他们交流，这也让顾晟真再发展一位信徒的打算落空了。

    同时，也因为年关将至，腾云工厂的货运吞吐量也骤然加大，平日里都是小件货运，如今却是半车半车的往外送，全是人们订购的年货。

    而因为最近的游行事件，腾云工厂已经很久没有新招到员工了，凭借目前现有的人员基数，每天都要暗示按点的完成工作量，已经接二连三的有人法力枯竭，累倒在工作岗位上。

    才刚刚下午三点，却已经有实力不济的人两眼一翻，倒在了无形流通之手旁。周围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一边喊着顾晟真，一边一刻不停地忙着手里的工作，他们不能停下，但凡耽误片刻，今天的订单就可能超时。

    顾晟真紧赶慢赶的过来，第一件事不是扶起倒地的员工，而是拿起他手里的货物订单，三下五除二的将马上就要超时的货物派送出去。

    他最近忙的脚打后脑勺，一边要应付车间里巨大的工作量，一边要调查自己父母死亡的真相，同时，游研组那边，也要提交年终总结了，他请假出来是以采风为借口的，过完年，怎么也拖不过去，得回去一趟了，好在天魔也准备年节动手，问题倒是不大。

    父母的事情，他已经有了目标，通过梁叔的视角，他看到了机神工厂内的场景，并找到了可能知情的人。

    那是关四姐初来长安时，就带着的四个人之一，参加泰陵法会也在其身后，修为不高，堪堪摸到金丹的边，但还没突破，是心动的高级境界了。

    这人名叫闫伯俊，是关四姐非常看重的账房先生，天生一副好脑子，有过目不忘之能，腾云工厂的财务往来，基本都要过他的手。

    这人跟在关四姐身边很早，十年前还是筑基时，就已经深得重用。

    顾晟真打算等天魔动手的时候，趁着兵荒马乱，找机会将其弄出来，盘问清楚，至于打不打得过，不是还有个金丹天魔跟在自己身后嘛，身为天魔教长，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吧。

    一边想着，手里的活计已经忙完。

    法力透支不算什么大问题，休息一会就好了，他已经有了充足的处理经验，反而是误了订单，那就是扣工资的事，要是扣的多了，月底还得给工厂倒贴钱。

    处理完工作，顾晟真才有空扶起地上的下属，后者眼眶凹陷，皮肤枯黄，扒开眼皮一看，里面全是血丝。

    这是长时间得不到休息，高强度运转法力的后果。

    顾晟真以手抚其头顶，念动箴言：“诸作恶行者，犹如彼死尸；众所不容受，以是当持戒；如守门牢固，不忧失财物；若垣墙缺坏，有财者忧惧；佛戒不缺漏，奉持者无忧，禁戒不牢固，毁犯者怀忧……”

    随着经文念动，莹莹玉光从他手中浮现，原本陷入昏迷的下属，慢慢睁开了眼。

    这是陈衍仁换皮后的真言术：慰，能够抚慰心灵，些微恢复一点法力，在战争中，戒律牧师们就是靠这一招，才能在永无止尽的怪物海洋中坚持住的。

    “我又晕过去了？顾哥，又给你添麻烦了。”下属满脸愧疚的道，他知道顾晟真不会比他清闲，但现在却因为自己的事耽误对方的时间。

    “没关系，耽误不了多久，你还好吧？今天还能撑下去吗？”顾晟真关心道。

    这些人都已经算是他的直系下属，对天魔的信仰也一点点的坚定，是以他才敢光明正大的用真言术：慰将人救醒，那冷面副舵主轻易不会出来，周围全是自己人，他不怕被看到。

    当然，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就是将戒律法门一点点的传出去，让着一百多号人，真正变成天魔的传道者。

    机神工厂内的情形令顾晟真毛骨悚然，他得加紧培养自己的班底，在天魔动手前，让这波人能够如臂指使，别等到跑路的时候，有人犹豫再三，一个队伍只能有一个思想，生死关头耽误一下，可能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邦富车间如今的巨大工作压力，在顾晟真看来，也是助力，只有在这样的高压下，他才能够统合人心，而且也只有这样的环境中，戒律教义，才能真正焕发其坚韧抗揍的特性。

    到时候，修行了戒律法门的人，比未修行的，更能适应工作，也更不容易透支晕倒，实打实的好处，会让所有人心甘情愿的加入到自己的队伍中，实践与教义相结合，一边整合思想，一边提高修为。

    “顾哥，你这法门，真的好用，要不是有你，我们不知道要被扣多少钱。”

    “可惜顾哥只有一个人，顾不来咱们所有人。”

    “你想的倒挺美，这肯定是什么家传的秘法，不能轻易示人的，顾哥愿意照顾我们，泄露了出来，已经是咱们的运气了。”

    顾晟真淡淡微笑，心知时机已经成熟。

    “其实，倒也没什么敝帚自珍的，大伙要是愿意学，我也不介意教给大家，毕竟工作效率提高了，我也轻松了不是？”

    “真的可以！？”

    众人惊喜。

    顾晟真点点头：“这是那位跟自在天子有关联的高人传授的，大家如今也都试过默念天子尊讳了，不是外人，想来，也是可以修行的。”

    车间之中，人们一边忙着工作，一边听顾晟真传法，这是工人阶级的觉醒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