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期待有什么收获呢？”

    标准化的问题，晋虔喜欢这个问句。

    尤其当他自然的解开那剪裁得体的西装上衣扣子，从容而又稳定的坐在他那专属的棕色皮沙发中时，这意味着他进入了咨询状态。

    他相信，场域、服饰、表情还有肢体语言都会给来访者，也就是他的客户们带来不一样的体会，标准化意味着掌控力。在他这间极简主义的工作室内，晋虔每周要有漫长的时光来重复以上的行为。

    相信我，你如果听说心理咨询室的布置要温馨一些并给人安全感，这间工作室会改变你的想法。晋虔喜欢素静，素静里还夹杂着一些肃穆。

    “我想这个问题应该反过来，你，能从我这里获得哪些收获”。圆锯切割铝合金，再也无法想出其他的比喻来形容这怪异的音调。

    在晋虔的职业生涯里，他见过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毕竟心理咨询这个行当就是要面对还要愿意面对那些轻易不得见的心灵面向。

    不过，今天是他的休息日。没人知道他的休息日，一切预约时间都要由他确定并告知助理。在近乎着魔一般的工作强度下，他总会为自己安排出专属的、可以独自面对自我的时光。

    问题是，这是一次没有预约、没有任何前期知会，完全不在预料中的拜访。而且准确知道他的休息日，并预料到他一定在这里，在他自己的“王国”中。

    大楼的门禁连晋虔本人进入都要反复验证……超出预料的事，总会带来惊讶。也许是惊喜，也许是惊吓。

    “当然，咨询对双方都会带来一定的收获。那么，既然来到了这，你想谈些什么呢？”

    晋虔总是很平静，无论对面坐着的是谁，他都有信心和耐心建立起良好的关系。他的身体再次贴近了一下沙发靠背，他要传递出放松的感觉。

    虽然坐在他身侧的人从上到下都裹在黑色而又肥大的运动装中，黑色的兜帽映衬着那张如打印纸般苍白的脸，白的甚至看不出年龄，充满着病戾感。淡黄色的眼睛“镶嵌”在这张白纸上，就像黄疸患者。

    但晋虔知道，这位神秘的来访者结实着呢，这肥大的衣服与病戾的外貌依然无法遮挡住他那强健的肌肉所散发出来的压迫力量。还有那双淡黄色的眼睛，分明透漏着鹰隼的气息。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讲一个你已经遗忘了的故事。”

    “哦，关于我的故事？”

    “当然，'魔术师'弗利曼先生。不知道你是否喜欢这个称呼，毕竟你有太多的称谓啦”。打印纸撕裂开来，他在笑，笑的像一只看到了猎物的狼。

    晋虔有很多很多想要遗忘的故事，但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东西再次漂浮了起来。“弗利曼”就像一把钥匙，开动了他大脑中那尘封了许久的记忆。他知道平静的日子也许就要结束了。

    “好故事千金难得，还是那个问题，你，期待有什么收获呢？”

    晋虔下意识的活动了一下颈部，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猎人遇到野兽的感觉。“看来，我在这个层级生活的时间确实长了一些”，晋虔也笑了起来。

    “不急，不急，弗利曼先生，我们先听故事。一个只有你才配欣赏的好故事。”

    “当然，当然，我的主要工作便是倾听来访者们，自然也包括你，愿意分享给我的，故事。”

    晋虔的目光落在了黑衣人的脖颈处，肥大的外衣并没有遮挡住那怪异的纹身，被晋虔刻意遗忘但又再熟悉不过的纹身——无数颗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果实般倒吊在一颗枯树枝上。好似正是因为这“枯树枝”缠绕在脖颈之上，才使得这个家伙的脸如此惨白。

    “况且，好久没有遇到‘纹身师’啦。你讲的故事，我想一定是非常非常精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