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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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端倪

    孟织晚见他松手赶紧立起身,跪下请罪。安子烨伸手将她扶起,带了些歉意:“方才我说的话,阿晚不要放在心上。近日朝事繁多,我糊涂了。”

    孟织晚心里对他说的话存疑,但现在当然不会问出来,只是宽慰了他几句。

    等看他用了膳,她才借不扰他办公为由退出了书房,往日都会留她的安子烨这次并没有开口。

    她交代书妄书循二人好好伺候殿下,有异及时禀报她,便离去。

    回殿路上,她一直细细回味刚才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能被天下人都认可的储君,怎么可能不知道纳妃的深意,又怎么可能拒绝?尤其是最后一句,为他以死相逼?这样一句话必定不是误说出口,而是心中一直计较才会脱口而出。

    孟织晚从小到大都是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不可能做出以死相逼不让纳妾这样的事,而且,方才安子烨看她的眼神非常奇怪,就好像,透过她在质问另一个人。

    孟织晚猛的停了脚步,伴随在侧的崇芳等奴仆都急急停了脚。

    “娘娘,可是身体有恙?”

    孟织晚为心里的念头惶惶不安,但是不敢泄露半分,于是故作平静道:“想是今日下过雪,地面湿滑,崇芳你扶着本宫走。”

    她另一只手用力扣着手中暖炉,心里的思绪在不停翻滚,是了,是了!她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可是去年入宫时太子却表现出匪夷所思的亲近之意,当时还把她吓到了,现在想想,难不成殿下把她当成了故人对待?可是太匪夷所思了。

    该冷静,冷静!她已经是太子妃,哪怕太子把她当成了谁,她也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现下不应该想这些事,而是太子为何不肯纳侧妃,若是平常侧妃,倒不至于弄得大臣都争相来劝告,更重要的是,就怕天下人将此事之过算在她身上。

    一路上孟织晚都不能静心,等回了寝殿,只留了崇芳宜芳侍候在侧,将其他宫人都屏退,面上才现不安。

    “方才奴婢便见娘娘面色不对,可是遇到何事了?”崇芳端来茶,看孟织晚喝了一口才问道。

    “殿下不愿纳侧妃……”

    本来以为自家小姐是与太子出了矛盾生了嫌隙,现在一听只是太子不愿纳侧妃,宜芳喜上眉梢:“娘娘,殿下不愿纳侧妃不是好事吗?”崇芳知道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孟织晚不可能这样忧虑,果然孟织晚缓缓摇头,宜芳也反应过来此事没那么简单,面上收敛了喜意。

    “若只是寻常侧妃,殿下不可能如此忧虑,再者,今日太子太傅都来劝慰,实在不像常事。”

    崇芳宜芳二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疑。崇芳见孟织晚仍然苦恼,连忙道:“娘娘先无需思虑过多,若真是什么大事,宫中必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曾听到,老爷也定会告知您。”

    孟织晚揉揉眉心,过惯了平静的生活,突然窥见繁杂一角,真是手忙脚乱,她知道崇芳说的有理,可是还是放不下,与其说担心自己受牵连,更不如说是介意太子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

    那些温柔体贴都是透过她对另一个人。

    孟织晚从小便性子淡薄,不爱争抢什么,并不代表她没有自尊心,没有感情的联姻再正常不过,可若一开始就把她当成另一个人有意接近,对她千般万般的好使她动心,要是一辈子都不让她知晓倒还好,可偏偏让她查出端倪,简直是在明晃晃打她的脸,把她的自尊踩在脚下毫不怜惜的踩踏。

    往日的甜蜜珍重仿佛化成了利剑狠狠倒插她的心脏,血淋淋的伤口狰狞的嘲笑着她的自作多情。

    孟织晚心里清楚她若是想过好必须压下这些怨怼。闭眼沉默许久,才唤人服侍她沐浴更衣。

    殿内寂静,只余烛火烧出一片并不明亮的暗光,安子烨还不曾回来,但是她已经不愿等了,可是她睡不着,只能愣愣看着帐顶挂着的香囊。

    她第一次喜爱一个人,却以这样不堪的方式告终,这不正好么?一开始她就打算不对太子动情不是吗?她是太子妃,未来的国母,有了对比情爱不值一提不是吗?

    是啊孟织晚,是你糊涂了,居然想要交心于要登上皇位的人。

    她在胡思乱想中渐渐睡去。

    殿外又飘起了细雪,随风变换坠落地点,偶尔能传来树枝不堪重负断裂的“咔嚓”声,雪似乎更大了,宫墙头还未融化的陈雪又积了新雪。

    第二日孟织晚起身时感觉脑袋昏沉,身上一会发凉一会发热。

    服侍她起身的宫婢发觉她面色不对,连忙召了太医来,很不幸,昨日吹了些冷风,她又思虑过重,不可避免的病了。

    这一病倒是有一个好处,她母亲进宫来看她了。

    孟母先给她行了礼,才急急上前去探她的额头,嘴里关切道:“太子妃还难受吗?”

    孟织晚一见母亲便忍不住泪目:“母亲,你不要叫我太子妃,女儿想你了。”

    孟母一见女儿哭,心里难受,口中心肝肉似的唤着:“好,母亲叫你阿晚,我的阿晚。”

    孟织晚用了药,有母亲在旁她又安心的沉沉睡去,等再次醒来已经午时。

    安子烨坐着床边看着她,一见她醒,立马扶她起来靠着:“阿晚可还有不适的地方?”言中关切毫不掩饰。

    他昨夜未曾回殿入睡,孟织晚并不打算开口询问,只是带了丝浅笑挑着寻常口吻回:“劳殿下关心,臣妾用过药好多了。”她下意识寻找母亲的身影,果真坐在一旁。

    “殿下,您去处理政务吧,臣妾想与母亲说说话。”

    安子烨似乎在观察她的情绪,但是见她于平常一样,只能按捺下心思,吩咐宫婢布膳照顾好太子妃便出了殿。

    孟夫人这才坐到了她床前,眉眼间都带了丝喜意:“阿晚,太子殿下守了你一个时辰呢,可见他对你上心。”

    孟织晚心里提不起来高兴,反而愈加烦闷,只是面上笑着应,殿外洒着鹅毛大雪,殿内多加了一台炉子,热的孟织晚额间手心发汗。

    “母亲,父亲兄长可有话带给我?”

    “有,你父亲叫你保重身体,稚珉给你带了一封信。”

    孟织晚接过信件收了起来,并不打算现在拆开,此时饭菜也都端了进来。

    用了饭,孟夫人陪她聊天解闷,时辰不早了才出宫去。

    孟织晚这才将信拆开看来,待看完了立马丢到火炉里烧毁。被暖气熏出的红润气色仿佛又白了些。

    孟稚珉告诉她,一定要劝太子纳侧妃,这次的侧妃可不是普通贵小姐,而是南国公主。

    南国与本国几百年前就矛盾不断,几年一小打,几十年一大打,两国百姓见着了都得啐对方一脸口水。恨不得将对方皮都剥下来,奈何两国势均力敌,从来没真正的战败过对方。而这次南国和亲非常突然,说只要他们嫡幼公主嫁给当今太子,他们便可持续百年和平,甚至可以两国开放贸易往来。

    与其跟南国剑拔弩张的时不时打一仗,消耗巨大兵力财力不说还啃不下这块大肉骨头,倒不如借着和亲换来百年安定。

    只是当今太子已娶正妃,哪知南国公主却毫不在意,只道能嫁给太子就行。这下圣上终于决定下来。

    孟稚珉信上说,太子在朝堂上当众直言,他可以亲自领兵打仗也不愿娶侧妃!

    孟织晚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太子太傅以及大臣那样焦急了。和亲当然于国有益,更何况人家公主还不介意侧妃之位。可偏偏一向挑不出错的太子不知哪根筋不对居然拒绝了。

    孟织晚隐隐约约觉得估摸着跟太子旧人有关,但那没什么关系,她要做的就是劝他娶公主。